等得心焦至极的欧阳宿,一连喝了好几口云雾茶,才终于盼星星、盼月亮的将那对看着就让人牙酸的腻歪小情侣给盼走了。随后他收起西施壶,赶忙起身,将几盆花开正盛却碍事的君子兰往后挪了挪,搬过椅子坐到朱梓言旁边,乐滋滋的从背包里取出折叠桌,摆上棋盘与棋盒,抬头笑得一脸慈爱地问:“小姑娘,你这单收入微薄的生意做完了,是该陪我这老人家下盘棋,挣点外快了吧?”
朱梓言盯着那两抹背影逐渐消失在稀疏的人群中,直至看不真切,才忍去心头不快地坐回到板凳上,垂眸瞧去眼前已摆好的棋盘,唇角微微扯出抹笑意,语气平静地说:“好吧,既然,欧阳爷爷如此盛情相邀,我怎好拖延,只能乖乖遵守诺言,将这盘欠着的五子棋给补上。”说完,打开棋盒,纤细的两指捏起枚乌漆发亮的黑子,随意地落在棋盘中央。
欧阳宿从手提包里掏出西施壶,心满意足地喝了口尚有余温的云雾茶,打开棋盒,执起晶莹如玉的白子轻轻落到黑子前方,接着,默默瞧着朱梓言伸出素白的手,探入棋盒里,夹了枚圆润的黑子时,深褐色的眼眸不由微转,用商量的口吻说:“我看这天色尚早,就只下一盘恐辜负这美景良宵。不如,痛快地杀上三局,我再多付你一倍的外快,好不好?”
朱梓言暗暗地瞄了眼,经过摊位前寥寥可数却行色匆匆的路人,抿了抿唇,捏在手中的黑子缓缓落在白子右旁,凝起秀眉,沉思了片刻,淡淡地说:“外快虽好,但近些日子,学校查寝甚严,未请假晚归者会被通报批评。所以,一盘就一盘,多一盘都不行。”
欧阳宿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执子落到黑子后方,瞥了眼左腕上的手表,显示时间已是二十点十分。微顿了下,缓缓地说:“好吧,一盘就一盘,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不过,这交大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范校长,真是可恶之极!这每晚十点前的查寝工作,盯得如此仔细,闹得我近一月都没同乖孙下过棋。这不,棋瘾犯得厉害,只好在这散金桥上摆摊掏钱找棋友,凑合着过过瘾。”
朱梓言勾唇苦涩一笑,朱唇轻掀,淡淡地说:“范校长治学严谨可是出了名,什么顽劣学生到他手里,不出半年就能变得循规蹈矩。编的校规三千条,罚抄百遍还要用宋体。发现代笔,就要默写《经诗》与《论语》。这样古板迂腐的校长,还是前任校长点名提拔的得意门生,当真是名师出高徒,应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欧阳宿闻言,刚喝进嘴里的云雾茶险些喷出来,赶忙咽下后,轻咳几声,缓缓地说:“范宇琛他,他本来是个挺好脾气、挺开明的人,估摸着是新官上任想树立威信,所以,才会使这些稀奇古怪的狠招。但他的行事作派,可和前任校长的为人作风没有半点关系。”
话落,他心里不免委屈地吐槽:我当初也是见范宇琛他学识渊博、豁达开朗、才能超群,才破格提拔未过三十五岁的他当任交大校长。哪知,这臭小子在我退休不到半年的光景里,就从生性活泼的小天使完全变成了冷暴君。如今,害的我一脸蒙圈的成了背锅侠,表示不服!因为,我才没有让学生罚抄校规,默写《经诗》与《论语》的怪癖好!
于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欧阳宿,在未察觉到棋盘左角,已悄悄连成一条斜线的三枚黑子时,默默的将手中白子落在棋盘右角,已被黑子截住出路的两枚白子后面,粗略地扫了眼棋局,苦大仇深地叹口气。
而此刻的棋盘,在说话间,落定的黑白二子已交织密如繁星满天,恰有烽火连天战不休的峥嵘气势,朱梓言打了个浅浅的哈欠,极为平淡地说:“上任的欧阳校长,我是没遇见过。不过,这任的范校长,我却深有体会。在上周学生会,我无意听见学长们闲谈中提到,两任校长似乎都酷爱下棋,而且还棋无对手,正应了那句有其师必有其徒。”
说到这,她白皙如玉的两指伸入棋盒里捏出枚黑子,毫不客气地落入棋盘,顿时,亮如矅石、势如破竹的四子连线跃然眼前。
欧阳宿毫无察觉,欣然一笑后,颇有些自得地说:“这古语云:蓬生麻中,不扶而直。而范宇琛有欧阳宿这样了不得的名师对弈,自然棋艺非凡、鲜有对手。”
话落,深褐色双眸无意地扫了眼棋局,执子要落向棋盘右角,欲凑成四子连线的左手顿住,随后,一脸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嘴,直到,指间捏着的白棋掉落在棋盘上,发出啪嗒一声响才愰过神。
欧阳宿掩唇轻咳一声,笑得春风拂面地说:“那个小姑娘,我方才疏忽,只顾着同你说话便分了神,没在意你这都四子连线了。这样不算,你快把黑子取走,这步棋一定重下。不然,太兵不厌诈了!”说完,当真毫无棋品的将第三枚黑子取起递到朱梓言面前,接着,毫不犹豫的将方才落下的白子取回补上空缺。
“!!!”朱梓言一脸蒙地接过黑子,闷闷地瞧了眼,正凝着一对乌眉,沉思状盯着棋盘研究的欧阳宿,撇了撇嘴,无可奈何地说:“欧阳爷爷你这样耍赖,我可没办法同你下了,下次还是另请高明吧。”说完,将黑子放回棋盒,双手环胸,气哼哼地扭头,看去散金桥上栩栩如生的石狮戏彩球。
可凝起秀眉,心里不由暗暗纳闷:奇怪,一个散金桥上无人能赢的欧阳不败,一个南城交大里无人敢赢的范门求败,怎么会如此相似?同样棋无对手,毁棋拿手,到真像一个师门里毕业的臭棋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