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太师,已经三天没来了,我不过是他酒后胡为的一小部分罢了,这该也算一种解脱。我这寻常舞女,毕竟是留不住人的啊,哪怕是这样一个肥重的身躯。唉,我也有三天未吃过饭了……这在我意料之中,但饥饿的感觉一旦身临,当真是难受得紧。我甚至于闪过几丝念头,能再得那具肥胖的身躯宠幸,然后,就该会有人记得送饭。那些在乐坊听得的故事,有些人在生存面前,会为那些尊严、节操而死;但我只是个小女子,我不知道为何而活,我只是想简单的活下去;或者,干净利落地死掉。
我自然是可以出去的,未见过面的正室已经派侍女暗示过我。但我心中难免起些羞愧~我还能回乐坊吗?曾经的姐妹会如何看我?我还会再见到薛清音吗?算了,我这番算是彻底的配不上他了。他,自然会再遇见他的真命女子。再者,我出去,又向何方乞食呢?我毕竟不是那可以食树叶的性格。但就算回到从前,我也还不是过一样的日子,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我不知道为何而活,我大概已经不想活下去了。大不了就死在这院中吧。饿死实在难受,但吊死又难免在脖颈留下痕迹,我还是寻个深井投身进去,成一个招苍蝇的浮尸——这样也能小恶心一下这院中的人。
已不作它想了,走在园中,我从未有这般决心做一件事。不一会儿,到井边,看看身后,我竟错过欣赏如此美好的林苑,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大概也没必要多看罢。这井,见不到底,我也不知是否有水;如果有,大概也是极寒的吧。算了,大抵也无所谓了——
“你就打算这般死了?”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确实是有些吓住了我。回头,大抵该是个普通的卫兵。
我无谓的笑开:“是啊,怎么了。”
而我的回眸却似让这人受了莫名的震惊,只盯着我不放。我看了下自己的衣裳,这无什么异样;不过寻死,在战场他也该见过无数死亡,又何成现今这般?大概不过个毛头小兵吧。我可不想自己的死为他人撞破,对他说道:“我出去另觅个地方吧。”
但他只走上前来,细细审察起我:“你是那天被带走的舞女,那时我并未见你有如此这般——”话未尽,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却没有说出来。我准备离开这儿了,可实在饿极,肚子却又响一阵咕噜声;一个人还好,在外人面前真算得有些尴尬了,虽然如今的我没什么资格谈论尊严。
他只露些笑来,直上前牵起我的手:“天色晚了,你可愿随我回去?”
他是谁,竟说这般话?我的心中起些波澜。细想想,对了,他就是那日宴席间,太师拔戟所掷之人。我定了下神,无畏道:“你不怕吗?”
“怕,当然怕。”他无奈的笑开,只稍仰头望了下天空,再把目光全投在我的眼眸。我还从未被一个人这样细看过,自己的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我知道,我脸上肯定少有的出现了红晕。这人又凑近了些,我已经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了。他反轻问了我一句:“你呢?”
我不由得再笑开了:“怕?”只直愣问面前这个人:“有东西吃吗?”
“当然。”他从腰间解下皮袋,递给我。
拔开,是一股骚味儿,我的眉头拧了起来。这是什么东西,他该不是故意来取笑我的吧。
是见我的迟疑,他只拿回去,直灌了自己几口,笑吟吟的看着我。
我心中竟起了些不服的气头,抢过来,就往自己嘴里倒。确实味太重,又有些像酒,我觉得有些想吐,但看他那半取笑的模样,我愣是咽了回去;又不停的喝了几口,肚内终于又有点东西了。
“这酒多喝不得,一起回去吃些实的。你叫什么名儿?”
“貂婵。”
他在前边带着路,我在后边细细的看着他,跟着他。虽不知道他是谁,究竟想做什么,但至少,我肚子现在不饿了。醉应该就是这样的感觉吧,看着眼前这个结实的后背,我从未如此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