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了空到山中时,就见紫柯坐在树上摆动着脚丫,十分惬意。
“施主,你怎么还在这里?”
紫柯朝了空灿烂一笑“你说你会来这里诵经,我便想来听一听,可以吗?”
“阿弥陀佛,姑娘请便。”
了空在地上打坐,敲着木鱼开始诵经。紫柯跳下树,也在了空对面打坐,却倚着胳膊专心看了空。
不知为何,紫柯觉得今日了空诵经有些心不在焉。
紫柯难得安静,等到了空诵完经书。
“施主”了空起身向紫柯施礼“小僧……”
“了空,你可有在这山中游玩过?”
“采药时曾在山中走过,但不曾游玩。”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紫柯拉着了空的胳膊朝溪边跑去。
了空一下子涨红了脸,到你溪边站定“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施主,所谓男女授受不亲……”
“我叫紫柯。”
了空一愣“紫柯施主,所谓男女……”
“是紫柯!不是紫柯施主!”
“……紫柯,所谓男女……”
“好了!我知道了!男女授受不亲嘛!有什么关系,你我都穿有衣服。”紫柯嘟起嘴,不满道。
了空的脸更红了。
“了空,你为何会出家阿。”如果没出家多好,紫柯心想,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了。
“我是个孤儿,是方丈将我带回寺中扶养长大。”
紫柯没说话,却微微心疼,他的父母为何不要他?生的这般聪慧俊朗。
于是这天了空走后,活了五百多年的紫柯问扶桑“扶桑,我们妖也是有心的么?”
正在啃野果的扶桑停顿了一下,敷衍似的说“或许吧。”
了空和紫柯渐渐熟络,话变的多起来,紫柯每日跟扶桑说的最多的便是了空,扶桑有时听的烦了,就变回树形装睡。紫柯浑然不觉扶桑的不耐烦,自顾自说着。
有一日扶桑跟紫柯建议“紫柯,你还记得你说过想去看看世间景象吗?我们已化得人形,不如一起去游历一翻吧?”
可是紫柯却说“了空在这里,我便哪里都不想去了。”
扶桑变回树状,沉默不语,紫柯也不说话。
“紫柯,人和妖是不可能有结果的,若他知道你是妖,他还会这般待你吗?”
可能因为扶桑的这一句话,让紫柯很担心,所以她在了空面前表现的很小心翼翼。
过了几日,迟钝如了空也觉出了不对“紫柯,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啊。”紫柯坐在大石头上发呆。
“那为何这几****总是闷闷不乐的?”
紫柯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能是因为天气不好吧”
了空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
直到那天,紫柯和了空在林中漫步,谁都不曾注意到那条挂在树上的蛇,那花蛇悄无声息的咬中了空的肩膀,便飞快爬走。
眼见着了空的嘴渐渐发紫,紫柯明白咬中了空的是一条有毒的蛇。
紫柯想起扶桑曾说过把毒血吸出可以延缓毒发。
扒开扶桑的僧衣时,紫柯心想,这算不算趁人之危?
管不了那么多,紫柯吸出几口毒血吐在一旁,可了空仍然毫无好转迹象。
紫柯急得落泪,慌乱中又想起扶桑曾说话,紫藤花对治疗伤病有奇效,可不知对毒药有没有用?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紫柯割破自己的胳膊,伸在了空嘴边“你快喝阿!”
血顺着胳膊流向了空嘴边,又顺着嘴流进了空脖子里,了空迷糊中喝了几口腥甜的血。紫柯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紫柯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看到扶桑坐在自己身边铁青着脸,开口第一句就问“了空呢?了空他没事吧?”
扶桑见紫柯醒过来有些缓和的神色更黑了“他没事!喝了你的血好的不得了!在你旁边睡的正香!”
紫柯转过头,看着睡的香甜的了空,放下了心。
“你是不是傻?!有你这样救人的吗?!割断自己的血管给他喝?!你是自杀还是救人?!”
紫柯这才觉得胳膊有些疼“我一时着急……”
扶桑气的有些抓狂“你!你!……”
不等他组织好语言来数落紫柯,了空已悠悠转醒。
“这是哪里……”
扶桑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去理会。
“了空你醒了?你现在好些了没?”
“紫柯?是你救了我?”了空想起意识不清醒时,衣服被扒开,虽是紫柯为救自己情急之下所做,可仍是看了自己身体,了空想到此处,红了脸“紫柯,我会对你负责的……”
扶桑一下子跳起来“负什么责?!谁要你负责?!你一个和尚怎么负责?!”
了空被吓到“你是……?”
紫柯连忙解释“他是我兄长,名字是扶桑。了空你别介意,我哥哥他……他……脾气不太好。”
“紫柯你的胳膊怎么了?!”了空注意到紫柯包扎过的胳膊。
“这个……不小心弄伤了……”
“什么不小心!还不都是因为这和尚!你现在就跟我走!不许再来找这和尚!”扶桑火冒三丈,拉起紫柯就走。
“扶桑,你松手!我不走!”
了空见状拦住扶桑“施主!我知道你是担心紫柯,你放心!我定会对紫柯负责的!”
“滚开!”扶桑红了眼,一把推开了空,本就虚弱的了空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紫柯急了,用力甩开扶桑的手“扶桑你太过分了!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
“紫柯你再说一遍!”
“我的事不用你管!”
扶桑气极,似是不敢相信紫柯会说出这样的话,定了半晌,拂袖离去。
紫柯也后悔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可倔强着不肯低头。
“紫柯……”
“我没事……”
“你兄长定是太过心疼你才会这么生气。若是可以,你便随我去寺中,待你兄长气消了,你再回去不迟。”
“好。”
“我也趁此机会向方丈提出还俗,你放心,我定不会负你。”
不知为何,紫柯却再开心不起来。
了空犹豫一阵,小心翼翼的牵起紫柯的手,紫柯没有挣脱。
远处躲起来观望的扶桑,一瞬间失了神采,看着紫柯随了空走远。
了空将紫柯带回寺院,寺院并不像紫柯想象般巍峨高大,只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寺院,院内住着几个小僧人。方丈像想象中一般年迈,却体格硬朗,却不像想象中和颜悦色,慈眉善目。
不过可以理解,紫柯心想,任谁养了将近二十年的娃跟一个不熟悉的人走了都不会高兴吧。
可方丈那探究中带着犀利,似乎将一切看穿的眼神看的紫柯很不舒服,更加开心不起来了。
到最后方丈对了空说“你将这位女施主带到后院禅房休息,老衲有话跟你说。”
自始自终没有跟紫柯说一句话,就连紫柯进门是施的礼也没有回应,这是很明显的逐客令了。
紫柯也没多话,跟着了空走出佛堂。
“紫柯,方丈他是因为对你不熟悉,所以态度不好,你别往心里去,待我向方丈细说,他定会喜欢你的。”
“嗯。”紫柯淡淡回答,紫柯并不关心方丈是否喜欢她。喜欢怎样不喜欢走怎样?她喜欢的又不是方丈。
“紫柯,你先休息,我等下再来找你。”
了空走后,紫柯却又想起扶桑,他还在生气吗?
了空再回来时,端了一份饭菜,看上去很开心。“紫柯,这是方丈吩咐我端来给你吃的斋饭,他已经答应我们的事了。”
紫柯毫无防备的吃下,体内却像是被烈火焚烧似的,渐渐承受不住,在地上打滚,身体也四散着紫色光芒。
了空被眼前景象吓的呆着,不知如何是好。
却有人闯进来,抱起紫柯“紫柯!紫柯你没事吧!”
“你给他吃了什么?!”扶桑怒气冲天质问了空。
了空呆呆回答“只是普通的素斋”
又有一人闯入,却是方丈。“阿弥陀佛,我在这斋饭中放了现形丹磨成的粉末,普通人吃起来与平常饭菜无异,若是妖魔吃了,便会如同烈火焚身,痛不欲生,最终现出原形。”
看着周身紫光越来越强烈的紫柯,方丈继续说“看此情景,这女子果然是妖邪所化。了空,她定是蛊惑了你的心智,你仍要执迷不悟吗?”
紫柯的惨叫声声声入耳,扶桑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无奈,这现形丹药力非凡,对妖来讲更是无药可解,唯有药力过了,现出原形,方得解脱。
了空看着被扶桑牢牢抱住仍惨叫不止的紫柯,心烦意乱,打心底不愿相信方丈的话,紫柯怎会是妖呢?可眼前的景象却容不得自己不信。
扶桑看着了空呆站在一边,更是恼怒“枉紫柯对你一片真心!当真是喂狗了!”
“孽障!妖怎会有心?!若不是她自作孽招惹了空,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方丈训斥道。
“好!好!好!”扶桑气急反笑“这便是我佛慈悲!这便是众生平等!当真是好极!你这老和尚竟敢暗算于她!而你,了空!你竟对她不管不顾!今日我便杀了你们二人替紫柯出气!”
紫柯虽痛不欲生,但理智尚存,听到扶桑说出这样的话,知他恼怒之下定会做出这样的事,连忙拽住扶桑的衣袖,虚弱摇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不要……扶桑……不要……”
“大言不惭!老衲今日便收了你们两个妖孽!为民除害!”
扶桑轻轻放下紫柯,冷声道“那便来试试。”
“扶桑…不……”
“紫柯,你放心,我定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方丈将手中佛珠朝扶桑扔去佛珠旋转着飞向扶桑,扶桑用手一接,微微释放法力,佛珠四散。
“怎么……怎么会这样?”方丈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佛珠“这佛珠乃是圣物,你怎会不惧?”
扶桑冷笑“圣物又如何。”
方丈不死心,又将袈裟朝扶桑扔去,袈裟仍旋转着朝扶桑飞去,扶桑一跃闪躲。而就在此时,方丈抓准时机,一个转身,将禅杖朝紫柯掷去,竟是计划好了的。
扶桑眼睁睁看着那禅杖径直向紫柯飞去,明知来不及,仍用尽全力飞向紫柯。
却有一人更快,那便是本就在紫柯不远处呆立着的了空。
了空挡在紫柯前面,禅杖撞在了空身上,发出一道金光,了空被重重弹出,又跌回紫柯身边,口吐鲜血。
承受着非人之痛的紫柯本没有落泪,此刻却落了泪,颤抖着伸出手,握住了空朝自己伸出的手“了空……”
“紫柯……不管你是人……是妖……我都相信你……”了空吃力的说“……这一世……我们做不了夫妻……听闻妖的生命很长,紫柯……你等我……等我投胎后……来找你”
紫柯泪流满面“傻瓜……喝了孟婆汤,你就不记得我了……还是我去找你吧……我找到你,跟你说这一世所发生的事……了空……你还记得那株紫藤花吗……那便是我……”
“真好……”了空勉强挤出一个笑“那我们……就这……这样……说定了。”说完,和紫柯相握的手便无力垂下。
“了空……了空……”紫柯哭的更加汹涌。
扶桑也红了眼,没想到最后关头竟是了空以生命为代价救了紫柯。
“妖孽!你用什么蛊惑了空,竟害他至此!”方丈痛心疾首,指责紫柯。
“你这秃驴!”扶桑见了空被自己错手打死,仍毫无悔意的方丈这样说,大骂“杀了自己的徒儿竟还说出这种话!”
“杀死了空的是你们!若不是你们这些妖孽,他怎会……”
“留你在这世上何用?!”扶桑打断方丈的话,将手中聚集光刃“自以为是的老顽固!”
话音刚落,光刃飞处,方丈随即倒下。
紫柯见扶桑为自己杀了人,心中更是内疚,五百年的朝夕相伴,她又怎会不知扶桑本性善良,若是杀了人,自己也会痛苦一生。但说不出话,只是不住摇头,落泪不止。
扶桑上前抱起紫柯“紫柯,没事了,没事了。”
紫柯再说不出话,她已变回紫藤花的模样。
繁珑看着扶桑怀抱已是花草状的紫柯,仿佛失了天地般,淡淡对身旁碧落说“看来当年扶桑在客栈中所求的忘尘是给紫柯喝了无疑。”
碧落却疑惑“即使是喝了忘尘,也只是会忘了她心之所属的那一个,可为何她竟一个也不记得?”
“她与扶桑树相依而生,且在山中相伴几百年时光,或许扶桑对她来说,早已是割舍不下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