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走着走着听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女声，但又实在是想不起来是谁，听得出来有些上了年纪，不过说着训人的话依然中气十足，向来不爱凑热闹的苏然竟是破天荒地有了几分好奇，想着反正时间不紧，便从旁边的叉口拐了过去，想着看看是不是认识的人。
慢慢走近，听到的声音也越发清晰，直至拐了弯看清楚眼前的人时，苏然却觉得如遭雷轰一般，整个人愣了个彻底，一股寒意从地底下冒出来，把她钉紧在原地，唯有眼睛死死地盯着离她三米远处的正在训着人的妇女。
妇女身穿着一套不知是哪里的灰色厂服，因为洗得多了，颜色已经泛旧，领子上更是变成了浅灰色，但是却没有污渍粘在上面，看得出来是个爱干净的人，脚上是一双黑色帆布鞋，鞋面的布料微微泛白。
只是让苏然心里震惊无比的不是妇女泛旧而干净的衣物，而是她的面容。
脸还是那张脸，哪怕是添了岁月的皱纹染上了生活的沧桑，她也永远忘记不了，何况，此时对方骂出口的话语以及口音，有着数不尽的熟悉，那是她儿时听得最多的话语啊。
那并不标准的普通话，没想到过了十多年，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啊！
苏然以为她已经忘却那对夫妇的面容了，毕竟那时她也才五岁，隔了这么多年，记忆也应该模糊零乱了，可是，此时此刻才发现，她记得如此清晰。
看着眼前的妇女，当年那个青春犹在，气势十足的身影便缓缓地在脑海里浮现了，那个她叫着“妈妈”的人，眉心处有一颗肉痣，每每骂她的时候，那痣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随着眉毛的耸动而跳跃着，让她每每只能像个与狮子对峙的小白兔，除了步步紧退、低头臣服之外，别无他法。
因为环境的关系，苏然记事早，四五岁的年纪她已经知道许多事情了，也因为这样，她总是会无意识地猜测大人的心情，如果他们心情不好，她是宁愿躲在窄小的楼道间也不会出来较为宽敞的小厅堂。
很早她就知道爸爸妈妈不是很喜欢她，时不时地斥责打骂她，那手掌刮在脸上的刺痛犹如针扎一般，小小的她更喜欢躲在那属于她一个人的方寸之地，那里不会有人打她、骂她，虽然有时候肚子会很饿，可是她还是喜欢呆在给了她安全感的地方。
也是那个时候养成的习惯，苏然并不怎么喜欢空间甚大的地方，她在毕业后因为工资都没有什么地方可花，所以倒是存下来不少，足以她去租一间房间大些的房子了，可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面积不过几十平的旧楼层，一厅一房，厨房还是在厅堂里挂了隔板围城的，勉强站得下三四个人，她喜欢家里满满都是人的气息，空间大了，会让她有种恐惧感，终日担心着在哪个地方有什么恐怖的事物在那里居久不去。
小时候苏然以为是她不够乖的关系，惹父母生气了，才会经常挨骂，所以她很听话，不会的就努力学，做不到的就在做得到的事情上做得更好些，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是不喜欢她？为什么要获得一个人的喜爱就那么困难呢？
苏然愣着看着眼前的人，一面陷在那很久前的回忆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