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恨是假的,不过,古圣先贤曾说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朕虽不是圣人,但也并非心胸狭隘之人,母后既已有悔过之心,朕还怎好怪罪。”如果他真的怨恨太后,那她不可能还这么安安稳稳地当上太后,而是,早在先帝驾崩时就随之陪葬了。
听罢,太后释怀道:“那——就——好——”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响起了某个人的话:
——苏雨秋,终有一日,你也会被你至亲至爱之人所杀害。
正宣,你一定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然你怎么会那样说呢?
我也确实是死在自己亲生儿子的刀下,可是我不后悔,因为我终于解脱了,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正宣,阿宣,我来了,碧落黄泉,等着我……
这般想着,仿佛真的看到一片昏黄迷离的世界,天地一色,其间有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河上横跨一座长桥,桥上伫立一名男子,华衣清贵,意气风发,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但见男子缓缓转过身,目色温柔如水,微笑地朝她伸出一只手,似是迎接等待已久的归人,忽而听见他说:“雨秋,你终于来了……”
是啊,我来了。
从此,我们再也不用过问凡尘俗世,一起游历大江南北,做一对神仙眷侣。
只是阿宣,我做了那么多错事,你会不会因此而讨厌我?
“怎么会。”男子莞尔,将她拥在怀中,抚摸着她的头发,“我的傻雨秋,谁没有做过错事呢?别再自责了。”
“好了,要出发了。”男子挽起她的手,一起走向天地的尽头。
“好。”她亦与男子五指相扣,并肩向前走去。
阿宣,愿来生,还可与你携手。
只愿:海枯石烂情未变,天荒地老共白头。
……
太后死了。
在除夕日当天的清晨,含着微笑,静静地离去了。
由于是过年,民间都还处在喜庆的气氛当中,于是,东方炎决定,先将太后装棺,早早的入土为安,于七日后再发丧。
此时,红萼休养得也能下床了,刚得知太后的仙逝的消息,急急忙忙奔走过来,趴在棺材上,哭得痛不欲生,哭哑了嗓子,说什么也要给太后陪葬。
任春兰及一众宫人安慰,她也听不进去,甚至打算一头撞上离她最近的大红柱子殉葬,幸亏被及时赶来的小顺子一把拽住。
东方炎随之而来,看着要死要活的红萼,平静道:“太后临走前交代过,红萼你若是想出宫,便让朕赐你一笔丰厚的嫁妆,你若是想留在宫中,便让朕将管理宫女一职赐予你,做个掌事的女官。是走是留,由你自己决定。”
“奴婢想留在宫中。”红萼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好吧。”说罢,他随即叫人拿来掌司的令牌交给红萼,红萼却推辞道,“奴婢并不是为了做女官才留下来的,奴婢只是为了报答太后的恩情。”
他沉声道,“既然你是为了报答太后,那你为何违背她的遗愿?”
红萼吓得赶紧跪下,“奴婢不敢。”
“那你就把令牌收下,这后宫如今也正却帮手,就麻烦你替朕多打点打点。”
“是。”红萼便接过令牌,叩谢道:“多谢皇上,能为皇上办事,是奴婢的荣幸。”
之后,东方炎又将春兰唤来,让她做了红萼的助手。
出了灵堂,他又吩咐莫夜去办理太后的丧事。
“对了莫夜,最近怎么都不见那位老先生?”他突然问道。
莫夜低头道:“他走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异样,“走了?”
“是,在太后醒来之后不久,就出宫离开了。”
东方炎心中疑惑,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这个老头实在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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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新年过得并不快乐,因为太后去世了,整个皇宫都笼罩在悲郁的气氛之中。
七日之后,皇帝对外发出号召:太后病逝,举国同悼。
同时,派莫夜从宁清寺请来一些僧众,为太后做佛事,念经超度亡灵。
佛事做了整整七七四十九日,方才结束。
彼时,春意裹挟着料峭的春寒悄然而至。光秃秃的树梢上,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增添了一抹嫩绿。
花园里,小草开始长出嫩芽;屋檐下,燕雀开始衔枝筑巢;池塘边,柳树也开始抽出新叶。
正所谓,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尘烟。
民间,百姓们纷纷褪去臃肿的厚棉袍,换上轻松的衣裳开始春耕。
田间小路上,不同的几户人家相互拉着家常:
“时间过得真快,又是新的一年啦!”
“是啊!张家大叔,你们家猪快下崽了吧!?”
“早下了!上个月月底就下了,一窝有二十好几个嘞!”
“真不错!”
“是啊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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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到了阳春三月。
皇宫,玄天殿。
云絮扶着略显沉重的肚子,看着殿外花园里娇妍的春花。犹记去年此时,也是这样春光明媚的季节,她因奉师父之命下山送还宝剑,这是一个缘起,由此遇到了她这一生中最大的劫难——东方炎。
从此与他爱恨纠葛,分分合合,一路走下来,她已遍体鳞伤。
是谁曾说,情感是一江洪水,一旦触碰就会覆水难收。她现在便是如此,付出的一颗真心,如洪水般喷涌而出,已经收不回来了。
现在,她只求腹中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出生,健健康康的长大,足矣。
记得下山临行前师父说过,时机成熟之时就会下山来接她,何时才算是时机成熟呢?
曾经日盼夜盼,盼望着师父能早点来接她。但现在,她却希望师父能不来接她。
她有了孩子,有了牵绊,她走不了了……
她在心底暗暗愧疚道:师父,希望你能原谅絮儿……
“姑娘,红萼姐姐吩咐尚衣房给小皇子做的衣裳,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