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方慧支支吾吾的看向安嫔,皇帝也转头瞧向安嫔,安嫔正了正色,恢复了常态,侧坐在皇帝旁边,一只手挽起皇帝的胳膊,柔声道:“万岁爷别动怒,不过是犯了规矩被带走了,若是茶水不适口,让方慧重新去沏一杯吧。”皇帝“哦”了一声,又说:“不必了。”低头翻着册子,见方慧一直跪着,安嫔示意她退下。
暖阁内极其安静,只有先前藩国进贡的时候皇帝赏赐的西洋自鸣钟悬挂于壁,发出轻微的声音。安嫔见皇帝抬头瞧着那石钟,笑道:“万岁爷自打赏了臣妾这个钟,便开始学换算的方法,却脑子笨拙,如今还看不懂罢了。”皇帝愣了一会,忽没头脑的问:“犯了什么规矩?”
安嫔愕然。心下正纳闷皇帝突然如此问,只一沉吟,想到原是万岁爷在问芙宁,不由得空气都尴尬了起来,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御林军刚刚将她拿下,说是在施行巫蛊之术……”
皇帝一挑眉:“宫里一向太平,怎么好端端出了这档子事?”安嫔窘迫道:“原本是极其乖巧的下人,臣妾也不知为何……”皇帝说:“那宫女对谁施行巫蛊?”安嫔回:“御林军闯进去,那巫蛊娃娃已然销毁了一半,只辨得一个‘胤’字。”
皇帝震惊不已,斥道:“竟如此胆大包天!胆敢诅咒朕的皇儿!”说罢便起身往外走,安嫔连忙站起来,急切的问:“皇上这是要去哪儿?”
“回养心殿!”皇帝一拂袖,门口的太监便转身跟上,声音尖锐悠远:“万~岁~爷~起~驾~啦!”
芙宁和小湛被御林军带走后送进了慎刑司,内务府总管听闻此事后马不停蹄的赶来,已在慎刑司恭候多时了。二人被推攘着进了审问间,这个不大的房子里,四周都刷着乌青乌青的水泥,里头的摆设极其简陋,只有一张大长桌和一张杌子,侧面放着一个刑架,只见上面一次挂着剪,钳,夹板,铁链,鞭子,还有一些念不出名字的,瞧着十分渗人,小湛更是没有见过这些,她腿一软,咚的跪在冯有忠面前,求饶道:“求谙达明察,我们是被冤枉的!”冯有忠却看着芙宁,诡笑道:“上次见到姑娘,还觉得姑娘福泽深厚。”芙宁轻咬薄唇,说:“此事涉及性命和祖上清誉,烦请冯谙达彻查!我与八阿哥并未谋面过,谈何下蛊?”
冯有忠坐在桌子后面,手指若无其事的在木桌上“嗒嗒”的瞧着,芙宁身后的太监一抬膝盖,她便应声跪倒在地,冯有忠道:“你与八阿哥是否有瓜葛我不知道,如今只坐实一件事,那便是——”他拖着长音,从太监手中接过烧黑了的布偶,对着她们二人晃了晃,他用大拇指用力在上面擦了擦,然后对着布偶吹了吹灰,只隐约看见一个“胤”字。小湛被吓傻了,只是低着头默默的流眼泪。芙宁道:“那日我病着,我分明瞧见一个灰青女子的背影进了屋子,在柜子的暗格里藏了这个。”冯有忠觉得有趣,将布偶往桌上一扔,双手撑着桌子前倾身体,微眯着眼睛看过来:“你当我是三岁孩童?那我问你:第一,如果真的有人陷害你,却又怎么知道你柜子里有暗格?第二,你发现之后为何选择烧毁而不是上报?”
话音刚落,却听外头报:梁谙达来了。
冯有忠听后巴巴的跑出去迎接,门被小太监缓缓的带上,桌上的烛火只衬得周围一圈昏黄发亮,四周皆灰黑无光,小湛怕的慌,只一头扎进芙宁的怀里痛哭起来。芙宁羡慕小湛,可以这样想哭就哭,自己自打阿玛额娘没了之后,就不再轻易哭泣。她虽然同样害怕极了,但是除了哭,她知道需要做些比哭更有价值的事情。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冯有忠便回来了,见二人依然中规中矩的跪着,便说:“你们也瞧见了,万岁爷也知道了此事,你们定然逃不脱干系,还不如交代了幕后主使,这样也好免掉你族人的死罪。”
听到此处,小湛颤巍巍的伏在地上连连磕头,身体忍不住的颤动,泪水从眼中夺眶而出:“求谙达明察!求谙达明察!冤枉啊!我们是被冤枉的啊!”
芙宁也十分惶然,却因冯有忠不吃这套,便心中暗自打气,犹豫了一刻,脱口而出:“冯谙达无需拿死罪与族人论道,芙宁也没有受任何人指使,若证明清白,您只需传那个检举我们的人来对质,便一清二楚。”
冯有忠听她如是说,气急败坏的重重拍了下桌子,将二人吓得肩膀一抖,冷笑讥讽道:“如今还需要你来教我?我瞧你是死鸭子嘴硬,对付你这种骨子里自视清高的人最简单!”他负手挺胸的走出去,对着门口的小太监嘀咕了几句,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两个小太监装腔作势的拿着麻绳走进来,将二人双手绑在身后,然后从墙上取下了藤毛马鞭,其中一个小太监尖声细语地道:“咱们清太祖马背上得天下——你好好尝尝这其中的艰辛与滋味!!”说着便高高扬起马鞭,使劲全身力气挥了下去……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十几个空白画轴堆在一侧,胤礽快速翻着画册细致观察,在一旁的芙宁一只手捏着墨石,一只手轻轻按着临洮砚加以固定,只见她歪着头,手中的力度均匀缓慢,时而加少许水继续打磨。微风吹着鬓角的丝发轻垂,她的细眉,月芽儿般的眼睛,小巧的鼻梁和粉嫩的唇……忽然她觉得被一股炽热的目光追随,稍一抬头,便瞧见胤礽慌忙低下头假装翻看,她只抿嘴笑着说:“你专心记,若那十页画像你能画的十有八九,我便应允你。”胤礽笑道:“应允什么?应允嫁与我?”她面色绯红,撇了他一眼:“混说什么,没个正经。”胤礽更加得意:“那是应允什么,我已忘了。”她不再理会,低头继续研墨,见墨汁成型,浓度适当,执了笔来试字,见字迹墨黑饱满,便将笔递给他,胤礽一边接笔一边重复:“我不逗你了,若我画的出,你便将上次做的福袋赠与我,不许反悔!”见他一笔一划,行云流水般勾勒轮廓特征,她在一旁认真的瞧着,见他一个个临摹出来,只惊奇的瞪大了眼睛,他抬头与她对视,她却一改不可思议的表情,嘟嘴道:“回头就拿给你。”…………
刘氏庶福晋见太子执笔甚久,却停在半空中迟迟不落笔,墨汁已经一滴滴浸染开来,形成一片巨大的灰黑,他被刘氏一喊,便迅速从回忆里抽出,四下张望寻找,哪里还有芙宁的身影……刘氏见他面色伤感,知是他又想起了芙宁表妹,宽慰道:“芙宁素来稳重,想来在宫中也不会吃什么苦。”胤礽只摇头惋惜:“恐怕过的并不好。”刘氏问:“可是遇到什么事了?”胤礽张了张口,却只说:“说了你也不会懂……”
陈可夫慌慌张张进来禀报:“子间下值回府了!”太子放下笔,吩咐门外的宫女伺候刘氏回殿,陈可夫朝门外左右张望后关上了门,继续说:“说是遇见一个宫女来检举芙宁姑娘房间里有巫蛊秽物,因其他侍卫在,只能前往查看,姑娘房内果然有焚了一半巫蛊,据说,上面写着八阿哥的名讳。”
太子一下子慌了起来:“怎么会有这种事?到底是谁要害芙宁?安嫔?”陈可夫说:“太子爷不要慌,应该仔细理一理这件事,若是有人诬陷,必定有人受益。如果芙宁姑娘被抓,安嫔自然逃不脱干系,所以不见得是安嫔所为,可安嫔向来恼火七阿哥与八阿哥走的进,如果上头是八阿哥的名讳,便不稀奇了。”胤礽仔细想了想,觉得十分有道理,便开始冷静下来,顺着陈可夫的思路往下说:“可安嫔必然不会如此行事,夜里宫门下匙,有人在储秀宫外向御林军检举,证明不是储秀宫中的人所为?”陈可夫点了点头,道:“太子爷说的正是。”
门外角落里的黑色身影听里面二人声音越来越小,便左右环顾,悄悄的离开了。
审讯到了后半夜,二人被打的遍体鳞伤血迹斑斑,却仍没有问出什么,见月亮都悄悄隐去一半,晚间有些起风了,冯有忠便敌不住绵绵的睡意,打着哈欠道:“将这二人关起来,明日再审。”
芙宁感觉迷迷糊糊被人拖了很久,膝盖上的伤口摩擦着地面前进,然后被重重的扔到扎人的稻草上,她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浑身的疼痛感将她埋没,她再也坚持不住,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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