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原再回到自己铺位上的时候，蒋由他们的牌局已经解散了，蒋由正斜卧在铺上大嚼着母亲给他买的零食，偶尔还会骂上几句粗话，方原一打听，才知道是邓国恒结了他们的局……
蒋由他们几个刚支起牌局的时候，邓国恒并没有马上制止他们。因为玩扑克在部队里也很普遍，况且路途漫漫，玩扑克也是种不错的消遣，他只是叮嘱新兵不能玩钱。
刚开始，蒋由他们确实没有玩钱，但没玩几把，枯燥乏味得很，好比吃饭没有菜喝酒没有伴一样，于是便偷偷地交易。不曾想，他们的胆子如前清男人们的辫子那样，越到后期越粗。渐渐地，他们的交易就直接在桌面上光明正大地进行了。而蒋由同志为了显摆自己家资雄厚，他把身上几乎所有的钱全掏出来堆在桌上以壮声势，红红绿绿一大堆，场面好不壮观，他还美其名曰“招财”。
其实他们玩得并不大，完全没必要动用全部家当，全是他的虚荣心在作怪。这场景被巡查的邓国恒看见了，他才不管那么多，不动声色地走过来将桌上所有的钱悉数没收走了，并撂下一句话，下连后找他去要。
这回轮到蒋由生气了，他觉得邓国恒是故意针对他，想自己的那些钱就好比只是围着坏蛋看热闹的无辜观众，结果却被当做坏蛋给抓走了，想想都觉得冤。
蒋由苦瓜着脸把两个裤兜翻了出来对方原说：“看见没，全身上下只剩这几十元钱镇守口袋了，往后日子还怎么过，连买烟的钱都没给我剩，你有钱没有？”方原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钱，他原本有些零花钱在口袋里的，只是在武装部换装的时候忘记拿出来了。现在他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新兵穿新衣，脸蛋和口袋同样干净。
火车一路向北，纬度愈来愈高，气温却愈来愈低，新兵的衣服也随之愈加愈厚。第二天下午，他们转换了一列火车，新兵都换上了厚似棉花包般的棉衣，火车不知疲倦不惧寒冷，精神头十足地继续向前。
火车到达驻地H市时已是午夜时分。这时的H市，气温在零下十五度上下，如此干燥寒冷的天气是这批湖南新兵不曾遭受过的。才下车，一个个就被冻得直哆嗦，身子瑟瑟发抖，牙关也咯咯的响，冷空气像削尖了头似的一股脑向衣领袖口里钻。
近两天两夜的行程，几乎将他们的精力体力消耗殆尽，火车上，他们吃的是方便面啃的是面包，这于吃米饭长大的他们而言是件难受的事情，此刻的他们真真的又冷又饿，又困又乏。
来火车站迎接他们的是数辆一四一军卡，开车的几个二三期士官一见邓国恒就打起了哈哈：“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们给盼来了。怎么现在才到，大冷天的，快把哥儿几个冻死个毬了，说吧！拿什么来犒劳我们？”
邓国恒兴致更高，兴奋得仿佛地下党找到了组织：“想死你们了，现在的火车哪有他妈不晚点的。支队的弟兄们现在都在干啥呢？来！抽一支他们那里的烟，尝尝鲜。”士官们不客气地接过了烟：“还能干啥，还不是老样子，冬训呗！这次接兵感觉咋样？”
“甭提了，他们那里天天吃辣子，顿顿吃辣子，吃得哥们现在全身都在往外冒火……”说到这里，不免又相互下流地调侃取笑一回。
新兵下车列队，也不点名，只核查了人数，然后按列登车。方原与蒋由一直紧挨着，陌生的环境让这两个老同学无条件紧靠在一起。他们俩上的是同一辆车。
冰凉且光秃秃的军卡车厢内，没有一个座位，新兵只能蹲着或者坐在自己的军包或背包上。寒冷使他们相互依偎同时不停地搓手哈气。军卡的动力很足，每逢加速或拐弯时，车厢内的新兵就会顺势挤成一团或压成一堆。车内昏暗，车身被一块黄绿色的帆布遮盖起来，只是遮盖的不很严实，寒风从车厢前直钻而入，犹入无人之境，也不肯逗留，就呼呼地朝车厢后扬长而去。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好些新兵还是睡着了……睡吧！好好地睡一觉吧！新兵同志们，因为，新兵连就要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