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从学校门口经过,一道黑影从墙上一跃而下,吓了我一跳,青年不好意思得笑笑转身融进夜幕里。你可以说这是一个堕落少年,但我同样看到了一颗向往自由的心,这颗自由的心,我是曾经见过的,但已经模糊了。是昨天?还是更久?对了,我还记得一个“逃亡计划。”
那时的夜晚还是可以见到星星的,晚上走夜路的人抬头看看北极星,方向他便大致清楚了。不像现在没有星星只有到处闪烁的荧光屏。各大神级路痴更是出门买包方便面都要开导航,生怕自己歧路亡羊。估计文森特。梵高活到现在根本画不出《星月夜》,顶多画个《月夜》。若是不幸,梵高住在BJSH这样的大城市,也就只能画个《夜》了。我和志远兄弟就是在这样一个星月夜认识的。那个夏天微风不燥,知了也安逸,不必担心还未见到人生中的第一缕阳光便被人抓去做了大餐。
志远说“你自己”?。
“额,”我点点头继续装作看书。
志远说“别装了,你是想家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惊愕到。
“我也是寄宿生啊,”志远眯着眼说“要是我有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就好了,直接变成一只鸟就飞回家了。”
我说“你不用七十二变,你要是会筋斗云,一个跟头就到家了。”
志远哈哈大笑“你说得对,我叫康志远,你叫什么?”
“我叫陈晓杰”我说。
志远见多识广,他说他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还做过火车。志远说“我有一次去南方,当地一连下了八十天雨,那雨大的跟拿水盆往下泼一样。人们出门都挂着小船,当地儿童都把书包顶在头上游泳去上学”他还给我讲了一个上学途中险遇鲨鱼,几少年合力治服鲨鱼的传奇故事。我知道他在扯犊子,但还是很崇拜他。志远说“晓杰,你做过火车吗?”我摇摇头。他说“火车可长了,有好几百米长,里面可以装下整个县里的人。那汽笛一鸣,几千里以外都能听见。你在火车里做好了,车长喊一声‘启动‘。”我感同身受,身体不由往后一仰。志远咳嗽两声接着说“车轮缓缓滚动,然后大山,树林就从眼前拼命往后退,路上认识的不认识的看到火车就会跟你挥手。”我说“你还见过山?”志远说“见过最高的有好几百米,山下住着人家,白墙灰瓦,标准的南方建筑……”七八年后我坐火车去合肥,并没有看到那么长的火车,路上的景色也并不漂亮,走到哪里都是‘脏乱差‘的感觉。但确实有陌生人跟我挥手了,那是在火车停站时,当地人问我要不要他们的土特产。
寄宿生活空洞乏味,白天上课晚上还上晚自习,本来就够高压了,学校还每月组织一次排名考试,更是搞得人心惶惶。刚开始的时候我跟康志远还能稳占前十几名。后来随着日益乏味枯燥的生活,我俩双双退居到二十多名。班主任表示要找我们的家长谈话。不行回家反省几天。于是志远打算逃离这个魔窟,远走高飞。我们为此做了详细缜密的计划。志远的意思是向郭老师借一百块钱生活费(因为郭老师曾经当众打他,还骂他蠢蛋。)然后连夜到门口南墙翻墙出去找网吧对付一宿。第二天去辛集火车站,然后一路到南方。志远说他有个表哥在南方打工我们可以去投奔他。我说墙那边有摄像头,我们要是逃走肯定会很快发现我们,所以我们不能这样。志远说“那你想怎样?”我说“我们可以从操场后墙那里挖地道出去,每天晚自习下课后挖半小时,白天用草盖住隐人耳目。然后我们跟同学借钱做长途汽车去东北,到原始森林里每天采野果,打猎。然后盖一所小房子。”因为我以前学过一篇课文叫《美丽的小兴安岭》我感觉去那里一定错不了的。另一个原因是,我不会水更不喜欢吃鱼所以不想去南方。
志远说“你这计划太扯了,先不考虑工程量,你到了东北冬天怎么办?吃雪呀?”
我说:“我们可以捕熊,吃熊掌。”
志远“啊?!”
后来我们经过计算光这个地道我们至少要挖一个月,于是我们只好放弃了我的计划。其实我想说我们都把这个世界想的太复杂了。后来我俩骑一辆自行车装作走读生光明正大的就出了学校大门。我们俩一路往西走,计划先找个网吧对付一宿,然后第二天到辛集再把自行车卖掉换一点盘缠,然后坐火车去BJ。因为我们后来听说再BJ要个饭都能发家致富而且BJ的救济站管吃管住。不管怎么说,BJ都是一块宝地。
我们在不知名的一个地方找到了一个网吧,网吧一共就十几台机子,几乎都坐满了人。来这里上网的人一个个打扮怪异,穿着奇特。头发染的五颜六色,眼神呆滞,嘴里还不断骂着脏话。那个年代我们很崇尚这种装扮都亲切的称它为“非主流”。那时各大初,高中生到店里买个本子都要买非主流的,否则便感觉拿不出手。一个非主流的本子拿在手里顿感身价大增,半只脚已经迈入时尚圈,甚至于考个试都能多考20分。
上网上到半夜忽然有人喊了一声“警察来了”各大非主流一哄而散,我跟志远只能骑上自行车继续上路。夜里起雾了,天地一片茫茫。我坐在后车架问“志远我们现在怎么办?”。志远说“他们肯定已经出动了全省甚至全国的警力来找我们了。我们不能停歇,我们得继续赶路。”我们就这样在茫茫雾色中行进,志远说辛集火车站他去过只要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了。我们就这样在茫茫夜色中前进,他累了换我骑,我累了换他骑。就这样不知道有了多久……
“志远”我说“我们差不多快出省了。”
志远说“哪有,不过我们好像走错路了。”我们停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的一个不知名的亭子里。
我说“志远,我们的事是不是闹大了?”。
志远说:“恐怕已经惊动党中央了。”
我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不行,不行我们回去吧。”
志远说:“你这个人就是太怂,开什么玩笑?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说:“我们可以回去自首,争取党中央的宽大处理。”
志远说:“要走你走,我是不会再回去了。”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慢慢地都梦乡长温。我做了一个很诡异的梦,梦见学校被外星人入侵,我跟志远逃到操场,看到很大的外星飞碟。说来也怪,操场后面三米多的围墙我一跃就过去了。我还在等着志远下来,可是一回头哪里还有什么墙,四周一片荒野。只有我一个人……
事情的结局是第二天中午我跟志远回到了学校。我们并没有惊动房中央,甚至学校都没有发现我们的出走。我们两个顺理成章的被记了大过,留校察看,并回家反省一星期。后来志远似乎喜欢上了上网,隔三差五就要去通个宵,而我再也没有出去过。一年后,志远走的时候意味深长的跟我说“以前我老是以为这里是个监狱,费尽心机的想逃出去,可是等你出去之后才发现外面是一所更大的监狱,大到你一辈子都走不出去。我感到自己像一只蚂蚁,慢慢长路起伏不能由我……”
我说“不行你还回来吧。”志远笑笑说:“不了,人怎么可以老是反复无常呢?你要好好学习。将来上个好大学……”
我的逃亡计划讲完了,可故事还在继续,我们其实一直都在逃亡从那个雾夜开始。我的很多朋友同学都是这样的。他们果敢,热血。不自由,毋宁死。他们有为了自由放弃一本学业的,有为了梦想放弃万贯家财的。也有为了爱情与家人绝亲断情的。或许他们会被世俗之人所嘲笑。但他们都将是永垂不朽的。至少在我心里。
老树,你还记得你也曾经是一颗蒲公英吗?
你的浪头曾经卷起南方的涟漪与北方飘零的落叶一起火舞银花。
多少双眼睛高山仰止
你拒绝平原的献媚与山岭的挽留
脱去一身的翎羽,只为了无痕的漂泊。
你的眼角为何泛起泪花?
你的脚步为何变得迟重?
你说你老了吗?
可你的心还是年轻的
他与所有的婴儿一同出生
与所有的朝露一起闪耀
你的手掌虽然伤痕累累却依然纹路清晰
那是你走过的路啊
那些脚印你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