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王彤,李信用力一挥将帅旗斩断,赤红色的帅旗跌落在地上,殷红的旗幡和地上的血泥混合在一起,再也看不出原来的威严…周遭的士卒见到帅旗折断,鼓噪而起的士气顿时跌落到九霄云外。勉强整肃的阵形再度变得混乱不堪…
王卞看着王彤倒在地上的尸骸,一道长长的伤口自颈下蔓延到胸口,雪白的中衣上溅满了血花与污秽。王卞的双眼变得血红,“弟兄们跟我上,为都监报仇!”五十多个亲兵仿佛受创的猛虎一般向李信冲了过来。乞活军的士卒见此,立刻迎了上去。两方士卒如同巨蛇绞杀在了一起……
五十多个王彤亲兵如同疯魔了一般,即使自己死去也要在对面的乞活军士卒身上留下一道伤口。一时间,乞活军的防线竟险些被攻破。看着那些亲兵疯狂的行为,李信无奈的摇了摇头。当战争进行到了这一步的时候,那些亲兵已经不是在求生而是在求死。大赵军律:主将若亡,亲兵如无伤,当尽数处斩!主辱臣即死,更何况是主将已死…
因为愤怒而爆发的战斗力在逐渐的消失,王彤亲兵在乞活军将士的围攻下,一个个的倒毙在地上。看着军营中渐渐结束的战斗,李信松了一口气。“撤退!”明亮的火光升起,军营中的火势越来越大,乞活军的士卒开始从军营中有序的撤离。李信回头看了一眼王彤尸身所在的地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结束了!但只是开始…”
三千乞活军排着整齐的阵列从沦为战场的邛州军大营撤离,李信颇为复杂的看了远处的火场一眼,低语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古人诚不欺我!”牵着战马走在队伍的前方,看着东方出现的一颗明亮大星,天快亮了…
“铛、铛、铛……”浑厚的钟声在CD城响起,太阳渐渐升上了天空。将近年关,CD城中非但没有丝毫的喜意反倒是多了几分萧杀。城中的校场中聚集了整整五千的京营禁军,这些整日饮酒斗殴的老爷兵们从CD城中开拔对于百姓来说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是,这并不能冲散大战将临前的压抑…从城中消失的士卒、整日匆匆的胥吏,无不显示着战争即将到来!
或许对于有的人来说,战争意味着机遇。但是对于蜀中百姓来说,战争所代表的只有伤痛。义军来了劫掠百姓;官军来了依旧是劫掠百姓。这世道…真真是没法活了!
任福站在临时搭建起来的点将台上,主持着出战前的仪式。点将台下的将领正在翘首以盼,对,就是翘首以盼!民间的乱匪对于他们来说也是白捡的功劳,唯一需要费力的就是弯腰的过程。至于眉州军被乱匪当面击败,乃是他们没本事,咱可是京营禁军来着,驻守眉州的厢军跟咱们根本不能比。
献上三牲祭祀,任福微微低下了头。这是自秦汉时形成的规矩,但凡大军出征,出征前必定祭祀兵主蚩尤。史载:始皇帝封禅泰山,祀天地八神,蚩尤大帝。汉高祖刘邦得天下后,即传令天下“令祝官立蚩尤之祠于长安。”至于为什么去祭祀蚩尤而不去祭祀黄帝,此种缘由,着实难以考究!然而,但凡军阵杀伐事,必祀蚩尤却形成了一个惯例流传下来。
祝祷完毕,任福拔出宝剑,示意大军出征。五千禁军士卒列着阵列自南门走出,看着渐渐远去的的禁军。顾怀恩颇为担忧的捻了捻颌下的胡须,上任之初就遇到这样的事让顾怀恩不得不担心此行的安危。虽说乱匪在京营禁军面前理应不堪一击,但是…“哎!国事唯艰哪……”发出一声莫名的感叹,顾怀恩转身回了经略府衙。
五千士卒举着刀枪行走在官道上,沿途的行人站在路旁让开道路供大军行进……任福坐在马上想着昨日送来的种种情报,口中喃喃道:“李顺,李信,你李家一族跟某家还真是命里犯冲呢?”想到李顺临死前的情景,牙齿不自觉的咬紧…
“师傅,师傅,你看这是不是要打仗了!”一个小道士看着远去的大军兴致勃勃的扯着身旁的老道士的衣袖,老道士满脸宠溺的摸着小道童的脑袋,“清虚,你可要记住了。以后呢,遇见这样的人就远远的躲开,咱们修道之人不宜与世俗有太多的牵挂。”清虚疑惑的看着老道,“为什么呢?我看那个人身上金气腾腾比师父还要厉害。”老道士脸上一滞,不着痕迹的擦了擦脸,“清虚,我等修道之人伟力归于己身,虽然少但是胜在稳固。他们呢,生死祸福皆系于人主之手。所以修行界的人与俗世的人从不会越界。明白了吗?”清虚道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回头看向大军行进的方向。只觉得依稀间,一团黑气缠绕在军气华盖之上,转瞬不见…
彭州。
黄铎坐在军马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按照理论上来说,这一次出征应该是都监亲自领兵,怎么都轮不到自己这个副都监的头上。但是谁料出征前,彭州都监何进跑马之时马匹突然受惊,将他摔落马下不慎跌断了腿。鬼知道他那一匹一向以温顺著称的照夜狮子白为什么会突然发狂,不过还真是和主人心灵想通啊!
……
何进惬意的躺在暖榻上,从小妾的手里接过一杯参汤抿了一口。想到昨天的那个梦境何进就不自觉打了寒颤,那头浑身浴血的白狼向自己扑来…何进拍了拍脑门,想到自己爷爷和父亲的下场。“三代为将,其无后矣。”这是祖上留下来的箴语……
何氏一族自祖父何元效力北晋死于战场,太祖北伐北晋其父何同归降,后误中流矢身亡,至何进已有三代。“三代为将,必定全族戮没!”昨日的梦境凶险万分,所以何进干脆的从战马跌落,跌断一条腿,也省的去了眉州生死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