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灼灼柳鬖鬖,陈国春色满上江南。
雨晴风暖烟淡,天气醺酣。山泼黛,水挼蓝。翠相搀,歌楼酒旆,媚语娇声娅姹,故故招人,权典青衫。
丹禁风微,咫尺谛闻天语。
陈国金陵皇城中,紫萸繁花繁华,一番时态一番新,秋来烟景素。风庭月露间,风力驱寒,云容呈瑞,晓来到处花飞,遍装琼树,意意到南枝。
街上行过两位裹结络球头帽子,青巾桶帽,着役迭胜罗衫的两名肤白男子,两人停驻在均陶楼外的戏台前。
台上戏子眼目张狂,吃六棒牙打两仗麻鞭浑似耍,五人引领着六十四人队舞优人,百二十名散做乐工,搬演杂剧,装孤打撺。
其中个个头戴青巾桶帽,红带红袍。吹龙笛,击鼍鼓,声震云霄;又有弹锦瑟,抚银筝,韵惊鱼鸟,吊百戏众口喧哗,众人谐语齐声喝采。
歌的是《朝天子》、《贺圣朝》、《感皇恩》、《殿前欢》,治世之音;舞的是《醉回回》、《活观音》、《柳青娘》、《鲍老儿》,恭正之态。
两人瞧的兴起,当中头戴青巾桶帽,面门抹两色哈粉的男子开心道:“公子,这可比宫里的曲目《绛清都》、《西江月》有人情味得多,宫里尽是耀采于夏月的曲子,就像你有时侯和我们玩累了时候,僝僽讲的盆槛中花一样,其根不植,其萎可立而待矣。”
这时戏台上人嚷道:“读书不见圣贤,如铅椠佣。居官不爱子民,如衣冠盗。讲学不尚躬行,如口头禅。立业不思种德。如眼前花。”
“嗯,这句讲得不错。明月可人,清风披坐,班荆问水,天涯韵士高人,不过此番。”
“小姐,你有没有听我讲话啊。”撇嘴嘟着绛唇,不知觉间改变称呼,眉黛红晕熏染的哽噎“男子”恹恹说道。
细看下蛾眉修绿,雪肌轻,花脸薄,眉翠袅眼波长的美貌男子戏谑道:“我这不是在应和你嘛!宫里的曲目戏文里可没有这些。”
面白无须的婢女面无表情,姑射冰姿,差一点呲牙咧嘴。
她弄思纤巧,眼眸乱颤,道:“我的大滁襄公主,不如咱们去瞧瞧陈思,或者傅嘏,徐卯、董堂迥,新近有好事者评点最有可能死后入《移百官》的青年俊彦,这四人高居榜首,这份榜单也被称为陈国的璧人榜。”
她坏笑道:“你不去瞧瞧,你可最喜欢热闹了。”
“水流任意景常静,花落虽频心自闲。闲中觅伴书为上,身外无求睡最安。”
贵为公主的女子凝思着说,“陈思确是天人,我如果要嫁人的话,他最好了,因为,他心中无人。”
一旁的婢女嘴巴合不拢,一门心思的想像。
……
浩然归兴难收。
彩舫红妆,泛九秋清镜。
清晓曈昽,素色清薰,滁襄公主靓妆在水,露浥胭脂脸如柳态纤柔,檀口星眸雪艳疏明,莞尔冰容一笑,清霜为驱。
柳眉轻扫,杏腮微拂,依前双靥。
疏慵只合疏慵老。
一寸波横。
她消沈着说道,平空惊雷,“师兄,你已断了那地三百年气实,缘何还要我日后再断百年气运?”
半晌后,这位金陵皇宫里人尽皆知最是喜爱贪晌偷玩的公主,一如往常,“呵呵,真好玩。”只是她说这话时,清面生冷,面无表情。
一盏茶的功夫后,她的婢女欢喜的蹦跳到来,嘻嘻说道:“公主,清芳斋的糕饼买到了,我刚刚尝了一个,真好吃,来,你尝一个,唇齿生津的,不失粗放,我还能再咽下一个。
诶呀,吐沫,我要喝水,你先等我下,很快的。”
……
北边一座名为呙南的边陲小镇。
镇子靠近北燕,汉化较少,所以会以燕国俚语命名,呙南,瓜南。但这座镇子确实是属于大汉的。
镇子上有个人人厌恶的疯子。
这名疯子踽踽自街道上行过,低着的头看不出任何表情,事实上,自他疯了的那刻起,他就没有表情了。
“这小鬼走的好慢,日后定是个懒汉,是说不到媳妇的,哪家不长眼的会把自个心头肉闺女嫁给个疯子。”
“我听说,昨日私塾的薛先生当众提及了他,说他最是擅长偷人家东西,这懒汉路过听到了,这次终于抬头了,那眼神。”
“怎样?”
“薛先生说那时感激的眼神,在感谢自己提到了他,让他出了声头。”
“对,就这样。”
……
忽的,街上行过的那人顿住,抬头看了看天,这人眉长眼细,不语凝情。
寒风雁度。
行云过尽,天阴沉沉的,毫无生气。
一枝孤映蒿萧。
“前时相见,今次,再见。”
“天理路上甚宽,稍游心中便觉广大宏朗。儒生田为礼敬天地,今日容某,眼狂初认轻盈。”
……
“哼。”街边的行人瞧见这幕疯子犯傻发怔的场景,满目鄙夷。
凛凛寒粟微生,田为不远处的老人的风帽还欹,清露滴下,两肩双手颤抖,面目葳蕤的老者压制住泪水,不带一丝情绪的说道:“今日我儿成人。再有一日,便可造就天象。”
这位虞姓老人开始慢步出城,语不惊人死不休,天地间雷声骤起,道:“儒圣虞岐山礼敬天地。
我要这天变暗。
我要这地百年气运皆来。”
老人边走边笑。
他目中有三人,两男一女。
他收摄心绪,冷眼旁观,看着最前方那人走出镇子,一路向北,不再回首,直到他口中念道着“过往,皆断。”这才忍不住微笑,皱褶更生更深。
“儿啊,还未全然断绝,为父助你。”
虞岐山笑道:“治书侍御史王成孟终生凄凄,后世为畜。”
随后老人向身后的二人行礼,那女子无碍,男子似有察觉,看着这处微微颔首,虞岐山霎时消失,亦是消释,冰释,后嫌。
再现时,虞岐山出现在一个山坡上,这次,他目中有两人,一男一女,黑白划分。
女子沈浮漫不经心地问道:“虞木,就要天明了,这在我们那儿,在天明前许愿,最是灵验了。你有什么心愿吗?”
男子宪笑篾眼,然后一脸正经,胡说道:“我要,日出……,日出……”
他向身旁的美貌女子瞥眼,被无奈何的女子觉察,她闭目攥拳,胸脯沉浮,气道:“你是不是想说,你想要日出东方。”
“对啊,这不很好吗?”
一双不老实的手臂攀上他身侧女子的袅娜腰畔,老人起初还是面无表情,但随后无声大笑。
“媳妇,既然你注定是我的媳妇,不如,就让我……,站在你身后,力挺你,默默地。”
“谁是你媳妇,真不要脸,不知和谁学的。”
“天生的,日后还有好长的,一段路,你会知道的。”
“哎!”
虞岐山看着手扶洁白额头的女子,满泪纵横,苦道:“儿媳诶。”
“不哭,不苦,儿女齐全,好事成双,何苦来哉!
你说对吧。”
男子看着身前女子愈发玲珑的腰身屁股,和侧着都能感觉到势大而沉的胸脯,垂首道:“裆下,忧郁啊。”
女子蓦的回首,“虞木,你怎么这么懒,快点。”
男子闭目,“当下,也忧郁啊!”
他罕有的晦涩又苦涩的道:“媳妇,嫁给我,苦了。”
……
虞岐山目中的场景定格,天地巨力消散,他喟然长叹,松了口气。
“天理路上甚宽,稍游心中,便觉广大宽宏。”
“那我重要,还是,天道重要。”
……
“南儿,咱儿,成才了,可还未完呢。”
……
一天星月,冷浸光芒,秋色陡凄凉。
虞岐山单脚跺地,两袖鼓畅生风,臂膀转圜周而复始,毫无痕迹,浑似大圆,又脚踏七步,两手结繁奥印记,天地为之倾辉,“这一无足轻重的散手,胆敢以下犯上,那么,就死吧。”
“天道镇压。”
“尚书令朱晦案,即刻身死。”
“儿啊,为父送你的成年礼,如何?”
这一日,朝野震动。
尚书令朱晦案暴毙身亡,死状奇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