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他舍不得孙氏死。他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
当年执意将孙氏接到府中，到底是害苦了这个女人。若不是他，孙氏这一辈子，也不会这般孤苦，在佛堂里，一盏枯灯，燃尽华年。
昏迷中的女子脸上挂着焦虑和不安，她的眉眼、唇角都有了皱纹，可是，崔浩然还是想起了初见时的模样。
他爱的人，在他怀里，可是，他已失去了相爱的资格。
崔浩然狠了狠心，把孙氏交给崔福。
“老爷……”崔福哭了起来，几十岁的老人，这一刻，哭得像个孩子。
他知道，他这一走，主仆二人便是生离死别。
崔浩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伙计，你也要好好活着。你还有儿子，将来还会有孙子，你会儿孙满堂的。记得一定要幸福、快乐……”
他是带着算计说的这一番话，可是，这一刻，也是他的本心。
“还有，记得好生照看她。”
最后一句话，崔浩然是带着哭腔说的。
崔浩然说完，便转过了头，不看崔福和孙氏了。
他又在观音像前跪了下来，一下一下的敲着木鱼，等着属于他的结局。
原来，在一辈子即将终结之时，真正让他放心不下的，是他一直厌弃的女子。而他真正用尽所有去护住的，是他们的子嗣。
权利浮华害人不浅。
崔浩然想，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不会想要这么多，不会为了权利娶顾氏，也不会被顾国公利用。
这一生，老妻幼子陪伴，虽不至富贵致极，但一定幸福安乐。
孙家不是太高的门第，但孙氏的性子是个温婉的，他的后院，也不会想现在这样，乱成一团糟。
只可惜，花无重开生日，人无再少年。他这一辈子，终究回不去了。
崔福狠了狠心，将孙氏带走了。
诺大的佛堂，只剩下了崔浩然一个人。
木鱼声一下一下，崔浩然的呼吸，似乎也跟上了敲击的节奏。
崔浩然想，几千个****夜夜，孙氏也是这样拿着木鱼敲着吧，他没有觉得心又变得安静。
“原来，等死的滋味是这样的。”崔浩然自嘲一笑。
佛堂很暗，虽是白天也点着烛火，黄色的烛光打在崔浩然的身上，这一刻，一直冷冽至极的人，看着竟是温暖明媚的。
再后来，萧长胤入京登基，封号世宗，细数崔浩然叛国叛君三十七宗罪，崔浩然成为名副其实的千古罪人，被世人痛骂无情无义无耻。又有谁人知晓，幼年贫苦，生性凉薄之人，未必真的冷血。
他可以豪情万丈，也可以绕指情长，不过，他的血他的泪，终究只为在乎之人流下。
没有让崔浩然在佛堂安静待上多久，顾夫人便带着顾家的大少爷和大小姐找到了这里。崔向北和顾氏还好，稍微能沉得住气的，崔锦颜就不同了，见到崔浩然就大声吼了起来。
“爹，你怎么能造反呢？”
崔锦颜在院子里被关了许久，今天早上崔福才撤去了她院中的守卫，可是，随即听到的消息，却让她整个傻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