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景淑妃本乃四妃之首,却丧尽天良谋害皇家子嗣,致使商昭容此生无法有子。真相查明,令朕深感痛心,特下令自今日起,将景淑妃禁足于芙蕖宫,宫内吃穿用度减半。此生只愿不复相见,望其能在宫内静思己过,闭门思愆。钦此!”
听李公公宣读完圣旨,我却长松一口气,仿佛心里的石子终于落地般,该来的总会来的,而我等这一天也等的快一年了。
“景淑妃,你可不能怪皇上无情,您贴身宫女竟反过来告主,皇上想护也没法护啊!”李公公收起那明黄圣旨,他比任何人都熟悉后宫,所以上对妃嫔谦卑有礼,下对弃妃态度温和。
我定了定神,瞬间双手奉于头顶,大声喊道:“臣妾接旨。”
过后我坐在宫内那张最华丽的黄花梨木椅上,看着李公公把丫鬟、侍卫都带走一半,甚至还有落井下石从我屋里拿走各种服饰金钗,李公公也只当没看见。
罢了,这些对我而言只是身外之物。我仰头去望那碧蓝的苍穹,只见一片晴空如洗,风和日丽,以后终于落得了个清静罢。
目送他们离宫后,又见皇上派来的侍卫守在芙蕖宫门口,不放任何人进来,不让任何人出去。宫内被留下的侍女哭的莺莺燕燕的,听的着实让人心烦,以后她们的日子不好过,怕是我也不好过。
或许她们以为皇上这次是动怒了,真的动怒了。往常也有类似发生,可皇上是能护就护,而如今不同,他第一次让我禁足,第一次用“丧尽天良”这么严重的词,还有那一句“此生只愿不复相见”,或许我是真的永无出头之日了。可我却冷笑:这反而不是更好?
我不愿去斗,不愿去辩解,更不愿身处这四妃之首位,这些都并非是我想要的,曾经我对当空皓月明誓:只嫁给我的皓枫哥哥。而如今,却物是人非。
我揉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不愿去瞧那些哭成泪人儿的婢女,抬手道:“以后不用你们服侍了,赶紧儿自找另一主子,让她把你们带出去罢!”
而那些婢女听罢,纷纷展袖拜倒:“是。”
这下人去楼空,我也清静了许多,小坐一会儿正想去休憩片刻,却看见有人大摇大摆、张扬万分的被人拥簇进了来。
还未走至宫内,却听见那人狂肆笑道:“哈哈哈,你景淑妃竟也有这天,只愿此生不复相见?看来陛下这次对你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来人正是商昭容,我与她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但这次她竟然利用自己的腹中子,来除掉我这个并无任何用处的人,看来她也是个厉害角色。但她却料不到,扳倒我的代价却是终身不孕。
她走至我面前停下,红火火的衣裳着实耀眼,那张花容月貌此时也狂妄了起来。烈焰红唇飞速翘起,施施然嘲笑的行了个礼:“景淑妃万安!”
看到她如此,我却平静的问道:“这样做对你有何好处吗?”
“好处?”她反问笑道:“你景淑妃平日里不争不抢,对姐妹们也算礼貌有加,好像扳倒你对我却是无任何益处!”
继而她俯身在我耳边,咬牙切齿的道:“可我偏偏最讨厌你这样!你看似不争不抢,可实际上你根本就不需要抢,陛下一登基你就被封为四妃之首。而我不管怎样努力,终究只是个昭容。你是前朝太傅之女,母亲又是郡主,为什么偏偏要进宫跟我们争抢?”
我看了一眼她此时的面庞,美人怒着实可怕,但却依然平静的回道:“我没有!”
她迅速接过话茬:“你没有?对,你当然没有。自你入住后宫,芙蕖内夜夜笙歌,陛下日日驾临此处,你是什么都没做,可你的存在,陛下对你的宠爱,就是我的败笔!陛下次次拿你父亲与我父亲比较,你母亲又曾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于我。我又为何不可陷害于你?”
我向后挪开一步,与她正视,“你好不容易有孕,却为了我牺牲这个孩子,值得吗?”
商昭容大笑,“值得吗?有何不值?陛下心慈手软,仍念旧情,并没有让你以命抵命,这是你的万幸。我费尽心思,终于与你的贴身宫女串通,装作来芙蕖看你,却被你毒害的样子,你知道我装的有多不容易吗?我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以后我都不会有孩子了,哈哈哈!”
我不理会她的丧心笑,问道:“你把小辣椒怎么样了?”
小辣椒,她是与我一起长大的,虽是我的婢女,却与我轻如姐妹,这次我真的猜不到她会叛,商昭容用了什么条件她才会叛?
还记得小辣椒这名还是我幼时替她取的。有一次与她同桌而食,见她如此狂爱辣椒,便笑道:“以后你就叫小辣椒好了。”
商昭容又是不屑的一笑:“小辣椒?你这婢女的名字还真是有趣!她啊,就如同辣椒的下场一样啊!”
听到这句话,我原本质疑的眼神瞬间化为愤怒,从我眼中射出来的利剑把把朝她刺去。
商昭容捂嘴轻笑:“你可别这样看着我,又不是我下的旨。虽说小辣椒弃暗投明,愿意站出指证你,可如此背信弃义之人,你觉得,陛下会饶过她吗?而且不知道景淑妃有没有发觉,你的小辣椒似乎跟一个小太监走的特别近啊!”
听她这么一提,我惊呼:“小路子?!”
“不错,小辣椒好像与他格外投缘呢,如果她有幸能活下来,将来与小路子做一对对食夫妻,也未可知呢!我曾对她说啊,反正陛下这么宠爱你的主子,顶多训斥几句就罢了,不会有性命之忧的。你看,如今被我说重了吧!”
我莞尔一笑,摇头自语道:“小辣椒啊小辣椒,你终究信不过我,是吗?”
见我在后宫内不争不抢,在守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你终究会怀疑,我连身边的人都保不了,是吗?
“你的话说完了吧?那就该我了!”商昭容霎时收起笑容,严厉道:“我进宫这些日子,等到了今天终是异常开心,你禁足,我成了宫里最受宠的妃子,再以后,我会凭借着自己的手段,一步步的坐上皇后之位。当然,现在我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了。”
说着她往后退数步,尖尖的声音响彻宫里每一处角落。“来人哪,给我打。你们下手可得注意了,她那张脸,我看的尤其不爽,还有那双手,听说做出来的衣饰都精美绝伦,巧妙无比是吗?”
我瞪大双眼,心里却一直在否认。这样做于她根本丝毫无益处可言,她到底是为什么?她说陛下曾屡屡拿我父亲与她父亲做比较,可我父亲已去世多年;她说我母亲曾在大庭广众之下奚落于她,那是小时候在别人家里,她不分尊卑大言不惭,我母亲才出口训斥了几句,却没想,已经结怨如此之深了!
见她的婢女纷纷屡起袖子朝我走来,我不由得往后退,无奈身后已无退路。却还是义正严辞的说道:“大胆,尽管我被禁足于芙蕖宫,却还是景淑妃,还是南楚宫城之内、四妃之首景淑妃!”
“那又怎样?天高皇帝远,更何况陛下他已说过只愿此生不复相见。”
我按耐下内心的恐惧,异常冷静的笑着:“是吗?只要我一日没死,就有可能重获恩宠,世事无常,谁又能料想的到呢?更何况,论位分,我终究高你两阶,你以下犯上,若是日后被他人传了出去,你又如何坐上皇后宝座,母仪天下呢?”
“她们是不敢说出去的!”
“呵呵,你还是太天真了,但比起天真我更想说你蠢。小辣椒不就是一个例子吗?我与她同行十七载,不还是换来了这样一个下场?更何况,宫内有侍卫把守,来来往往的婢女也不是一个两个,再加上今日在场的人,你敢保证每一个都不敢说吗?”
商昭容果然被我的话震慑住了。她们对我私下用刑,这几个婢女是知情的,倘若我大喊大叫,被宫外之人听去,保不齐谁会在四下嚼舌根子。
我趁她犹豫之际,接着道:“入宫,本就非我所愿,我恨不得待在这里老死,比起打死我,下毒害我亦或者别的死法总得简单多了吧?而且,商昭容,我送你一句话,不要把人往绝路上逼,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商昭容此时在心里暗暗揣摩我这句话的意思,万一以后我有机会复位,最起码会还她今日留命之恩。若无机会复位,留我在这芙蕖宫内老死,或者像我说的被他人毒死或者杀死,也保留了她的贤德之声。
最后她一拂袖,“我们走。”转身离去。而那些婢女也由得一个个的跟在其身后,还跟商昭容说“失不再来啊!”
看着商昭容火红的衣裳消失在这一片寂静中,我终是瘫软了下来,心中有万分感慨,却又不知为何感慨。若这偌大的芙蕖宫将会是我的终结之所,那死也无憾了吧。
只是,皓枫哥哥,此生不能与你厮守,是裳儿最大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