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浮于天边。所谓后花园比起仙界来,简直同初初的岐山有得一拼。我同帝君坐在草坡上观略微显现出来的众星。
我同帝君都是仙人,自然不会道凡人那些“看星星好美”的话,要道,便只会道些“你看此星,三星连珠;若首星略有偏移,近日来又是满月,怕会惹得些妖物乱动”“看来近日要提醒土地多作防备”之类的。
你不言,我不语,实在是尴尬,我便开始找有没有会惹得动乱的凶星,找了半晌居然顺手掐指一算,将自己近来桃花运颇盛的命格占卜了出来。万千星象看得本上神眼花缭乱,晕晕乎乎道:“我有点儿困了。”也不晓得究竟是本能,还是我实在是困晕乎了,我闭上眼睛随便往旁边一靠,道:“麻烦帝君等起晚霞的时候叫我……”
他微微震了一下,我方感觉到我靠着的似乎是他的手臂,未来得及想妥不妥,但睡意忽然袭来,我还是眯了过去。
朦朦胧胧中,似乎感觉唇上有什么东西,温温的,软软的。鉴于似乎有些甜,我认为是糖糕,还伸舌头轻轻舔了一口。
此觉睡得舒服,我还做了个梦。那是一片大斯丽格的花海。一片大红色,如同幽冥司的彼岸花,一直开到天涯。
大斯丽格不似普通花,它只能凭种花者的精气而活。那是谁种了这漫山遍野的花?
满天的花颇凌厉地纷飞了片刻,忽然风止了。一切缓缓落下,轻若软雪。我在尽头看见了帝君。莫名地一阵心安。他勾起好看的唇角,漆黑的发,漆黑的眸,笑得如同三千世界齐放光彩。
他伸出手来立在那里,含着笑意望着我。他从未对我有过这般含笑的表情,温柔都盈蓄在他眸中,攒成一道暖流。
蓦然地,我有点儿想哭。
他笑了,声音好温柔:“过来。”
我不知所措地将他望着。
“来。”
此时却又听身后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琬琰正一路小跑过去,径直穿过我半透明的身体,扑到他怀抱里:“帝君!”
帝君笑着伸出手臂:“我在。”
她踮着脚尖勾住他脖子:“这是谁种的大斯丽格啊?好大一片。”
“嗯。”
这是谁种的大斯丽格?
我低头看了看,却看见自己身上都是血。赤中带金的液体浸在花野当中,花枯到了我的脚边。
我睁开眼睛。
我脖子有些酸痛,伸手揉了揉。旁边的帝君缓缓道:“醒了?”
我这才发觉我一直靠着他的胳膊,连忙挪开,歉意道:“醒了……方才没注意,逾越了。”
他没管我这句话,只是道:“你刚刚做了什么梦,为何忽然哭了?”
“哭了?噢,那刚刚做了个噩梦。”我愣愣地抬手摸了摸脸,果然有点儿快要风干的水渍。刚刚似乎是做了个梦,但是做了什么梦,我已记不清了。“似乎……有一片花。”
“然后?”
我诚恳答他:“忘了。估摸着约是个挺让人伤心的梦吧。”
看了看天边的晚霞,我拍了拍裙裾上的野草站起身来,抽出腰间梧桐枝,轻声问道:“帝君可记得,我最后一首歌,一曲舞,究竟是唱给谁听,跳给谁看的?”
我是希望他没有听见的,可是他微微一震。我声音更轻地道:“那青鸾的尾……”还未说完,我笑了笑,道,“无碍,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