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却感觉忽然光暗了下来。我寻思着是否又要落雨,踱至窗前一望,只见不过眨眼的时间,乌云遮天蔽日,日月皆皆黯澹。
卯日星君罢工了?还未待我寻思出结果来,一道闪电猛然击中了我屋前的空地,炸起一片焦土,只感觉地都抖了三抖。突然一声尖锐的嘶鸣,木门被撞开,一头似鸟似蜂的巨兽正立在门口;持剑直指它锋利喙部的,不是帝君又是谁。
我被呛得咳了起来,用手扇了扇面前的扬尘,眯眼望着那一鸟一人:“这个,帝君,剑下留鸟,剑下留鸟。”
帝君挑了眉看向我。那鸟转瞬间化为人形,手中出现一柄利刃,挑起帝君剑面,剑气趁风而起,剑光凌厉似雪片纷飞。帝君让了三四招,忽然“锃”一声,来人的软剑脱手,入地三分。
看帝君以剑锋直指来人喉结,我连忙大喊:“剑下留人!这位是……”
话还未说完,那英俊少年看向我,皱眉问道:“乌钦源,他为何会在你屋子里面?”
来人正是我的三哥。
那位美少年坐在我椅子上,端着茶碗“咕咚咕咚”猛灌。他最后将碗重重一放之时,帝君缓缓道:“此番看来,确然是你哥哥。”
他以白玉冠将一头乌黑长发松松绾起,自己操手复倒了满满一碗苦茶水,问我道:“老四,这个泠什么的帝君为何会在你处?”
我心说你还能怪我不成?“这个……昨夜大雨,帝君他醉酒,不便自己回去,只能寄宿于此处。”
“昨夜!?”三哥瞪着我大叫,“好啊,所谓酒后乱性,他未将你怎样吧?”我无语。他痛心疾首地摇头:“我的四妹。不知我们爹娘若是晓得这件事情,又是怎样番心境……”
我看了眼帝君,缓缓道:“你又不是不晓得。”
说到我那爹娘究竟是怎样一番心境,确然是难以揣测。直接杀去何铸宫,算不算件严重事儿?
我阿爹时常带笑,颇有风度,而我阿娘身为昆仑山神女,天地间最毒的鸟,却是个狠角色。
她出世时父神母神尚在。父神欢喜扁毛,我那娘亲在出世仅仅一两年时便自己飞上九重天,一场恶斗,将父神最为欢喜的几头禽类给活生生咬死了。
当时阿娘化作人形不过就是齐腰的小姑娘。这般年纪就能有如此魄力,也因而被人敬而远之。
如此一想,敢追求阿娘的阿爹似乎也是个狠角色。
我阿娘个性爱斗恶,阿爹便左右护着她。自从几万年前晓得我对帝君有心思,二老一琢磨,自己是恶人,帝君却是尊神,若继续待在九重天怕是于我无利,结果就是他们一夜之间消失,空留一张纸条,上书“后会有期”四字。
听大哥说他们现在在凡间做小贩,乐得自在。也亏如此,若是他们晓得了三千多年前他们最宝贝的四女儿被折磨得不成鸟形,不知会将帝君同琬琰怎样?
我家人喜欢护短。当初挽歌杀去大明紫宫的时候,三哥也去帮手了的。如今他看到帝君其人,自然是吹胡子瞪眼,奈何我不许他动手,亦不许他动口,坐在此地算是手痒得煎熬。
“……三哥,你来寻我有何事?”
“哦,也无事。”他笑道,“就是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本来挺好,但是你一来便不好了。你打算何时将这屋子修好?”我回头看了眼被撞裂的门。
他干笑:“现在便修。”
三哥将我拉至墙角,瞟了眼帝君,低声道:“我告诉你。你那泠什么帝君前些日子将他小琬琰接到了何铸宫里头。”
“我知道。”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挽歌前几天已经同我讲过了。”
“你让他待在你这又是什么意思?你纠缠来纠缠去,若是真的能纠缠出个结果来也无碍,但你都已经死心了,又何必非多添累赘?”
我无语道:“我哪里在纠缠他?我对他早无感情,他在这我无非多做碗稀粥。你担心什么。”
往内屋里一望,帝君还是端着茶盏喝着,只是桌子上有一滩茶渍,见我来了,他就起身向我逼近:“钦源,同我回何铸宫,可好?”
我心说不好不好。还未说出口,身后三哥已经善意替我答道:“不好。孤男寡女,而且你也知道钦源鸟近木木枯的,去你府上也是添麻烦。”
我自动忽略那句近木木枯,只赞同道:“三哥说话真真是愈发着点了。”看帝君的表情细微变化,我急中生智,自袖中取出红册子,指着一处惊道,“啊哟,有个线等着我去牵呢。”说完拔腿便走,谁知将将行出个一两步便被一只手拉住胳膊,回头一看是帝君,微扬了好看的眉毛:“那我也去。”
我脑子一抽,心说这是怎地,莫非要我断臂而逃?于是求救地看向三哥,那方还未增援,这方却缓缓道:“我想再听你说说书。”
我心一抖,将手抽了抽,奈何他拉得忒紧,只能保持这高难度的回头姿势道:“这次虽说目的地是茶馆,但那个……我不说书,不说书。”
“哦,那也无碍。”他道,“你请我听书好了。”
“……”这可如何拒绝。我心念急转之间扫了两眼那本册子,还真有一桩是在茶馆的,心中叹茶馆究竟是怎样一个浪漫的地方,妥协道,“那好,只是求帝君你安分点儿。”
三哥在旁边眼睛瞪得老大,也只能盯着我同帝君行出小屋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