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下,数个将将飞升的路过小仙正交头接耳。一说:“这岐山不是座荒山么?此山积雪,化作尘世雨点;丹火炉烟,本是人间炊烟,算是仙界三十二天当中最有红尘之处。看这仙迹罕至,荒无灵气;荒山野岭,穷乡僻壤的,怎的如此瑞气腾腾?”
一说:“仙友此言确然。看今日山头仙雾氤氲,灵气烟煴,不晓得是哪位大人物在上头。”
前头那位惊诧道:“这般仙气,不是上仙便是上神,不是帝君便是尊神……这帮人物都讲究清静,心中一片焚净海坦荡无求,九住心更是已达专注一趣之境,早就无了尘心。哪似我们。而这位大人,又为何会在岐山之上……真是无法揣测,无法揣测。”
“不过说来倒是有位上神,也并非尚有尘念,而是……这……”他斟酌了番言辞,一来要避讳,二来内容亦要服帖顺附;未在仙界讲个一两百年的话,这讲话的功夫终究不到位。手做了数个姿势也没想出来该如何说,只得颔首做出个温俯的模样,道,“这位上神便是月下老人座下女长徒,钦源上神。”又抬起头来八卦道,“仙界曾经排过神女美貌。第一是天宫九帝姬魅姬殿下,可惜如今已经魔化;第三是十三帝姬上瑶殿下,第二便是这位钦源上神。”
后者讶异,转而也颔首道:“此言确然。小仙倒是听闻过,这位上神前身乃八荒一只飞禽,幻化人形,一夜对天歌一曲佛灵,舞一出百鸟朝凤;当时天后甚是欢喜,天帝便召之月月歌,月月舞。歌舞之时,霞光四起,朝夕瞬变,身周仙光赤如霞帔。后为月下老人所相,作座下童子,四万年前上阶品为上神,如今已了无仙迹。”
“小仙还听闻,这数千年以来,上至天君,下至小仙,皆寻过上神,而上神却无影无踪,无迹可寻。”
“唉,”其中就有人叹了声,道,“诸位仙友可知,明日在九重天之上有场大婚?”
“自然是晓得的,那是天君家十三帝姬上瑶殿下同苍擎帝君的大婚吧。那确实是段故事。”
那刚刚叹声的人便道:“这位钦源上神便要出席。”
众人皆倒吸了口凉气。
“这有几千年了,上神都未出现过;如今出席婚宴……不愧是帝姬殿下同帝君。”
“能睹得钦源上神的光彩,”一人边抽冷气边道,“这婚宴,就算是站在天宫十里开外,也要开了千里眼使劲看,用力看,狠命看。”
他们颇矜持地感叹了两回,再拘束约谨地抬起个脑袋望上一望,方心满意足地离去。
今日天气甚好。我正蹲在岐山半山腰同自己斗蟋蟀,便听到山脚下头有人在开仙民代表大会。
这代表方是谁,我不清楚;要什么,不要什么,深入什么,大力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清楚,那讨论的内容,正正是不才在下本上神。
我一个趔趄,一下子往前扑了过去。所幸这几万年来本上神在凡间又是逃命又是赶路锻炼得多了,八万多岁的老身子骨还算是健朗,一手撑住地,单膝半跪着,方在胸下给那两只小蟋蟀留了个空子。
若是这下子直接跌个跤,爬起来的时候衣襟上怕是要有两团绿色的肉泥。如此宽慰着自己坐了起来,那两个小子却受了惊,蹭地蹿出去老远。我还未来得及安抚它半句,劝说它半句,它们便没了踪影。
世道不公,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颇无语地拿过手边的两个小陶罐,心说改日再在芦苇丛里面捉两只过来,便转身上了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