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用早饭,师傅问:“今天早早起来上香,许的什么愿?”
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他,我故作轻松:“一愿师傅安康,二愿自己学有所成,三愿今天一路顺风。”
师傅笑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我坚定信念,继续撒谎:“其实我只许了一个愿,就是今天一路顺风,玩得痛快!”
师傅看看我说:“小猴子长大了,是该出去走走喽!”
接着又吩咐:“饭后到院里打水装满葫芦,再把竹箧背上。”
院中井水甘甜凛冽,喝一口,如夏日饮冰。
每次提水上来时,看着自己黑黢黢的倒影总会瞎想:井底不会通到山下吧?感觉怪怪的。
葫芦装满水,竹箧背身后,师傅已在门前等我了。
奇怪的是一身藏蓝道袍,挽着道髻没有戴道观,也没有拿拂尘。
“您不是教导我出门须庄严,衣整洁穿整齐吗?”我疑惑地问他。
“此次不必,会故友而矣。”他说完,一抬手抛出一丛柏树枝到我身后的竹箧内,“一路上照看好此物,谨记。”
“徒儿遵命!”
天晴日暖,清风徐徐,我们也行的不急不慢。
行至刻有笑世山三个大字处,师傅停下脚步,回过身问我:“可知此三字由来?”。
我心想真是老生常谈,便照常应对:“想当初师傅英姿勃发,行至此间,顿悟人生。想人世间名利纷争,来来去去不过一场空,深感可笑,便不由大笑三声拔地而起,挥出宝剑刻下笑世山三个大字,虽一时兴起,少了一撇,但气概不减,至今仍为世人传颂。”
师父捻着胡须,忍住笑说:“你记得大体不错,只是语气不敬,用词不当。”
我故意玩笑:“请师傅明示。”
师傅接着说:“我何时大笑三声,怎么一时兴起?我是情之所至,有感而发,少一撇乃有意为之。”
我又问:“这些徒儿自然知道,只是师傅有一大错在此,不知何故?”
师傅疑惑:“只此一撇,哪里还有错?”
我回:“因您当初未刻下名号,以至今日传为神仙所刻,并未传颂师傅之神迹。”
师傅大笑:“这有甚可惜,若为名利,怎敢称笑世?!人之所为,但求快于心,安于心。”
我不同意:“可常有游客到门前松树下,拿刀剑在树上刻‘XX到此一游’啊!”
师傅叹息:“这正是凡人好名之心,好胜之心。你为何不制止他们,树也是生命之躯啊!”
我听了心中忐忑,只得小声回应:“这个,其实,每次刻字我都加收五钱的,反正那么大的树很快会自我恢复的!”
“梆”的一声,师傅手指敲在我头上,“真是胡闹!看来让你下山太多了。”
“下面考考你功夫有没有进步,”师傅说道:“跃上石壁,用你葫芦里的水把少的那一撇补上。”
“这个容易。”我运气一跳,飞上岩壁,自腰间取出葫芦,对准‘大字’,手腕一抖,一撇井水斜斜飞出,不多不少刚刚好。接着凌空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师傅面前,两手一揖,开心地问:“还不错吧,师傅?”
“梆!”又一声,我捂着头大惑不解,石壁上那个完整的笑字明明没错啊。
师傅收回手,望着我问:“柏树枝呢?”
我这才记起临行前师傅的命令,心中叫苦,字写好了只顾高兴,定是翻身时掉在地上了。
我正要寻找,师傅摊开另一只手“在这儿呢!”,说完将柏树枝重又扔回竹箧里,轻声责骂:“我看你才是一时兴起,瞻前不顾后。”
我羞红了脸,低着头说:“徒儿知错,以后做事定会小心。”
师傅捋捋胡子:“年轻人,切不可骄傲自满,最后一个问题,看你是否知道。”
我陪笑说:“师傅请讲。”
师傅缓声问道:“石壁上这个笑字,少的那一撇重不重要?”
我心说,师傅没写,自然是不重要,便答:“不重要。”
“梆!”又一声,我没能躲开,生气地反驳道:“重要为什么你不写?”
“梆!”又是一声,“我不写,因为当时不重要,但字终究要写对,所以很重要!”
师傅严厉地批评我:“没大没小,注意态度!”
“那这一撇什么时候补上合适?”师傅继续问。
“徒儿不知。”为了不再挨打,我还是小心为好。
这次师傅的手指还没落下,我已躲开,带着求饶的语气说:“师傅,别打了,省点力气赶路吧。”
师傅面露微笑:“这次反应还挺快!我是想让你明白,需不需要只有自己知道。山下的好东西你永远看不尽,当你渴时黄金不过是累赘,当你饿时镘头就是黄金。想下山,没有分辨能力,没有定力,终究是自讨苦吃!”
“弟子谨记。”我在一旁赶紧称是。
“有一天你会需要这一撇的,可以来这里补上。”师傅最后说。
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相信他有他的道理,因为他总有道理。
考验总算结束继续赶路,想不到刚起程就考试,还是奇奇怪怪的问题。
走三里路,挨了四个脑瓜崩,这个老头子不仅啰嗦手还挺有劲。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走着,一路无语。
听说真人都能御剑飞行,那样赶路多好,多省劲儿。
不知道师傅的功力到底有多深,能不有飞?反正我是不想了,连剑也没有。
笑世山,这山上真有神仙或修炼成仙的真人吗?
心里胡思乱想着竟已走出很远,太阳已当空,阳光炽烈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