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影当然不是那老鸨,却是一个小厮打扮的模样,一身灰色衣袍,很不扎眼,再加上他又是低垂着头,气势尽敛,绝对是那种扔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人。
但这种人于月桐歌他们来说,更胜于那种锋芒毕露的人。
那人也没管二人是怎么想的,依旧低垂着头,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一面从袖中取出一道封好的帖子,一面淡淡地说:“这是妈妈待我交给您的,她突然有些事情走开,便怠慢了客人您,还请恕罪。”
恕罪?月桐歌在心中冷笑道,用这副表情?
面上却是一脸的忿忿不平,也不接那帖子,一甩袖子扭头便要离去,像极了世家的纨绔子弟。
那帖子当然不能不要,指不定是什么重要线索,但奈何现在月桐歌所扮演的是个纨绔子弟,接个帖子这种明智的事情显然不适合这种不明智的身份去做。但幸好一般的王公子弟身边都还跟这个明智点的小侍之类的,因此这项光荣的使命就落在了洛月白的肩上。
而他显然也明白过来自己被人当成了小厮来使唤,但谁叫他之前答应了接替叶林修的位置了呢?只好无奈的替她收拾后事:“得罪了,我家公子他就是这样,还望不要记在心上,这帖子我就代我家公子收下了,烦请转告妈妈,多谢款待。”
说完最后四字,他接过那人手中的帖子,便转身去追先走一步的月桐歌去了。
而在他后脚刚刚跨出芳月楼,那灰衣小厮也抬起了头来,五官单看还算清秀,只是组合起来,无论怎样努力去记,却总是淡淡的,一如他的语调。
“派人注意他们两个,不要靠的太近,他们两个都不是好惹的。”他转过身去,对着某个角落轻轻的说道,想了想,又不补充道,“楼上的那个,好好待着。”
没有人回答,他知道,那人已经去办他该办的事去了。
他负起手,侧身望着窗外的景致,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的气质依旧是清淡如水,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同了……
而这些,就算是两人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知道,只是平白的感觉这小厮不对劲,其他倒也没怎么多想,毕竟以两人的身份,与之结交的仇家也不是一个两个了,这正所谓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一路上,月桐歌将事情大体同洛月白说了几句,毕竟眼看着他一时半会儿的也赶不走,要一起相处这么长时间,总也算是个朋友,再说了,要在未知的情况下救得叶林修,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多一个人总多份力量。当然了,是省略了其中那些不可说的秘密。
“你打算去救吗?叶林修?”他问
月桐歌默了默,道:“先救芷渊。”
“知道了。”洛月白聪明的没有多问,而是转了一个话题,“你不看看这张被你丢下的可怜儿吗?”
他挥了挥手中那张帖子。
月桐歌停下脚步,扭过头来瞅了一眼:乍眼看只觉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大红映着金黄,整张帖子中弥漫着庸俗的气息。可仔细看去,就会发觉其中蕴含着的淡淡的灵气,而且凭着她的精神探查,发现这小小的请帖中居然封印着一个鉴定阵法。
而那帖纸,就是她,也看不出有什么门道来。
“这是行律阵纸,是上古时期专门用来设计古灵械的图纸,由这种纸设计出的古灵械所蕴含的灵力至少会增加一成。流传至今,制法倒是有幸没有流失,只是这制纸所需的血龙木与行律阵魂在万年流传中早已失去了踪迹,而这两种材料,古籍上也没有过多的记载。”这些东西,他如数家珍。
“你相信这些东西是那老鸨准备的吗?”月桐歌问道。
“你说呢?”他不答反问,又将问题抛了回去。
“走吧,回去计划一下。”她懒得跟他废话,将那由行律阵纸制成的请帖丢给了洛月白,拂袖而去。
“今晚吗?”他看着手中的烫金请帖,笑了一笑,随即不甚在意的丢了回去。
回到福满楼,月桐歌先是差吴掌柜去打听打听芳月楼,随后又去换回了身那身玄色衣裳。
而当她出来的时候,只见洛月白正一脸探究的打量着她。
“怎么?”她瞥了他一眼,随意的问道。
“没什么,”被人发现后,他仍然不转开目光,拇指摩挲着下颌,饶有兴味的问道,“你一个女子,为什么会喜欢玄色这样暗的色调?”
不怪他这样疑问,毕竟世人皆爱美,女人更甚,除了买不起艳色布料的,一般人恨不得穿的跟颜料盘似的,清雅一点的,也是鹅黄柳青这样的素色,就是那些冰清玉洁的圣女神女,也是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衣……至少迄今为止,他还真没见过那个女子如她一般,穿这般沉重的颜色。
“你怎么知道是我喜欢?”她坐下,随手舀来茶具,一边沏茶,一边回答,“只是习惯。”
“所有的喜好,最终都会便为习惯。”他点点头。
“随你怎么想吧。”她不再理他,自顾自的沏起茶来。
不一会儿,小室内茶香四溢,浅碧色的茶水从壶口倾泻而下,令他微讶的是,那盛茶水的黑釉盏竟被推倒他的面前。
“这是?”他问道。
“尝尝,辰潇那里的浮碧次了点,你尝尝我这菁华如何?”月桐歌却是答非所问。
洛月白呷了一口,品了品才道:“初尝之时浅淡无味,毫无特色可言,但细细品来,却又回味悠长,绵软清醇,但最难发觉的,却是其中蕴着的一层清寒之色,犹如藏刃宝剑,出鞘寒光,却也只一瞬便消失于无形,倒是令人措手不及。依我看,倒是叫藏锋更为贴切。”
“你倒是个识货的,此茶名为虚烬,也名无刃。”月桐歌静静地垂着头,手下却丝毫不停的沏着另一杯茶,看洛月白放下手中的虚烬,便又递了上去,“你试试这个。”
“你是请我来喝茶的?”他似笑非笑的问道。
“我没有请你。”
他的重点是放在茶字上的,但月桐歌却是坦然的理解在请字上了。
“好吧。”他无奈的举起手中的茶杯,却是没有立即饮下,而是放在鼻翼之下轻轻地嗅了嗅,摇了摇头,却是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