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媛的动作一滞。
她抬头,看向江泓逸的方向。
江泓逸忽然紧张起来。
此刻他们很近,近得江泓逸能数明白符媛到底有多少根睫毛。
江泓逸像往常伪装自己一样,先是勾起一抹笑,然后再用调笑的语气问阿媛怎么了。
可是,今日的江泓逸微笑的弧度还没摆好,符媛忽的打断了他。
“不要笑。”
江泓逸本能的蹙眉。
他的阿媛,可真是第一次跟他说这种话。
紧跟着,符媛又道。
“美人儿……不要笑……”
江泓逸神色一变,腰部微微使力,他人已坐起将符媛搂在怀中。
“怎么?谁跟你说过这样的话?”
符媛神色有些迷茫。
谁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没有……她从没有过这样的记忆。
符媛是天生的过目不忘,比一般的过目不忘更诡异,她能清楚明白的记得从她出生之日起发生的每一件事情,甚至每一件事发生时,她的感触。
所以,她很肯定,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为什么听到“美人儿”这么一个称呼,她觉得心口有些凝塞呢?
似乎是极度的忍耐,久久不能发泄,郁结心中的感觉。
可那感觉一瞬而逝。
符媛抿了抿唇,开口道。
“你再唤一声。”
江泓逸抱着她躺了下来。
“别想了,早些睡吧。”
符媛哦了一声。
今夜没有月光,江泓逸不惯在屋子里点灯,符媛又是个看不见的,屋子里便什么灯也没留。
整个屋子黑漆漆的,谁也不知道,符媛就这么一直瞪着眼睛瞪到了天亮。
江泓逸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才发现符媛一宿没睡。
他有些后悔,自己昨日怎么开口说了那么一句。
随后带着几分温柔赔罪的问符媛。
“怎么一直没睡?”
符媛摇了摇头。
“睡不着。”
青桃恰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听见符媛说了这么一句话,立刻端着她那张哭丧脸冷冷的看着江泓逸。
“你对我家娘子做了什么?让她一宿没睡?”
江泓逸心情正不好,根本不想看到青桃,听她质问自己,心里火气。
邪魅的眼睛带着几分沁人的冷意,打量青桃的眼神像是看待一件估价而售的货物。
青桃吓得往后一退。
等意识到自己竟然退了一步时,青桃本能的升起一股自我厌恶来。
娘子还在那王爷手里,她怎么能因为害怕往后退一步?
青桃咬着牙往前走了一步。
江泓逸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她身上了。
青桃只听见他小声的问她家娘子。
“不舒服再躺会儿,本王让人请太医来。”
符媛摇了摇头。
“我是大夫。”
江泓逸暖声一笑,宠溺的道。
“半路出家,不过有些好药材好药方,就把自己当大夫了?说话也不知羞。”
符媛张口要解释两句,江泓逸已起身严厉的吩咐青桃。
“好好服侍你家娘子休息。”
踏步出去。
青桃收了乱七八糟的心思,坐在床沿,问符媛。
“娘子哪里不舒服?青桃吩咐给娘子熬点桂圆莲子汤?”
符媛摇了摇头,拉住了青桃的手。
“青桃,如果我的眼睛一直好不了,怎么办?”
青桃心里也慌了。
她的娘子虽然一直隐隐约约的想看好眼睛,但她的态度一直随缘,并不强求,可如今怎么会露出这么一副模样来?
她连忙回握住符媛的手,声音诚恳的问她。
“娘子,是不是那王爷跟你胡说了什么?
“娘子,你不要听他胡说!
“娘子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即使没有那一双眼,看得却比世人都要清楚!
“那王爷如果敢嫌弃你,是他眼瞎!
“娘子你不要为他的话伤心,大不了我们不治眼睛了!我们现在就走!”
说话间,青桃用她少用表情的脸,认真的看着符媛,似乎她现在说一个走字,她就立刻带着符媛天涯海角一般。
符媛却陷入了沉思。
“没有,他没有嫌弃我。”
嫌弃么?是嫌弃么?
不是,那声“美人儿”完全没有嫌弃的含义。
她那时郁结于心的感觉,也没有对不能复明的耿耿于怀。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感觉。
不是这个,不是关于失明。
那是什么?是什么?
符媛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江泓逸带着太医过来的时候,符媛整个人如同失了魂。
太医是上次给符媛检查眼睛的傅太医,算是熟人,因此也不多说,直接给符媛把脉。
江泓逸一直站在一旁,拧着眉头等傅太医把完脉。
过了一刻钟,傅太医才躬身笑道。
“喜事喜事,是姑娘天癸水至!虽略有淤塞,待在家为姑娘开一剂药,调养调养,压压惊,也就好了!”
青桃愣住了。
江泓逸也愣住了。
一个心里欣喜而又自豪。
她家娘子长大了!
从此,能嫁人生子,真正成为一个完整的女人了!
另一个却是愕然惊诧。
他的阿媛原来只是个小姑娘?
原本没在意这事儿,将她当成心灵上的寄托,两个人同床而伴并不为过。
可如今,见证了她从女孩变成女人的过程,江泓逸却心里别扭起来。
似乎……似乎有人在他耳边告诉他。
瞧,符媛现在是个女人了!
如果你还像之前那样,只是拥着她入眠,那你就不是个男人!
江泓逸在心里呸了一声。
都什么时候了,脑子里胡思乱想什么呢!
符媛已开口将昨日的感觉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傅太医。
傅太医虽然经过的事情很多,但他毕竟不是妇科圣手,此时见符媛这么一本正经的告诉他初葵来时的感受,心里很是尴尬。
“在下愚见,符娘子现缺的不是大夫,而是经验老道的婆子。”
毕竟是没娘的孩子,没人教她这些,心里害怕惊慌也是正常的。
傅太医这般想,嘴里又多说了两句。
“娘子觉得心中郁结,若有所失,正是初葵来时的感觉,娘子日后习以为常便好,无需惊慌,此乃女子常事!”
符媛觉得傅太医说的不对。
可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只得微微颔首,谢傅太医。
“符媛知晓,多谢傅太子不辞辛苦前来。”
傅太医又吩咐了两句才告辞。
江泓逸知道,符媛初葵来还要换衣物等,自己不好在这里的,便说送傅太医,一并走了。
青桃连忙将换洗的衣裳、备用的月事带等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