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珏影没,十年过
如果说思想能改变世界,那么玉韶儿觉得,自己就是可以改变世界的神,不过她知道她不是,她只是有预见性的,看到了珏骨族的结局。
时间回溯到十年前,自从偶尔一次见到玉珏受伤,他的血竟是红色的,她知道了他不是珏骨人,而他也没有防备她。
若不是如此,她不会去留意玉珏的生活,也不会了解他有着不为人知的身份,更不会感受到,他与珏骨人迥异的生活。
她看着他在大森中磨练身体,日日夜夜在丛林与泥沼中zuo!锻炼肌肉与骨骼,打磨精神与意志力。唯一正常点的就是还会与自己说上几句话,他对别人从来都是无视的,当然,别人也无视他。
在她眼里,玉珏是一个早慧的孩子,思维与认识在21世纪的孩子中,恐怕都是妖孽级别的,他想的、说的甚至珏骨族老迈的智者都没思量过,或许自己有着超时代的灵魂,他与自己聊的很多。他也渐渐成为自己的依靠。
他说珏骨族是被养殖的,他说对面看到的月亮叫蓝恒,他的弟弟在那颗星球上,他知道看到的一颗颗星星都是星球,他知道大森也是圆的。他说星球间的联系都是靠着星球间的“渊面”。
可是这一切都与珏骨族的传承不同,很多是珏骨族传说中没有的。
珏骨的传说中都是美好的,天地因为爱,赋予大森创造生灵的力量,文化与传承都是歌颂爱情、亲情和欲望、坚持与相伴,珏骨族人与自然的和谐生活。就是这写。就像前世的某些新闻,珏骨都是好的,幸福的,希望的,光明的。珏骨以外的,都是罪恶的,丑陋的,凶残的,恶心的,所以珏骨人从不与外族来往。
也是十年前,在和玉珏的那次交流后,她心里无比的慌恐,达到了极致,开始组织一批肉球锻炼自己,以游戏的方式,交给他们什么是竞争。
只是珏骨族人想得到的都很容易得到,她不得不牺牲自己的悠闲,以我喜欢谁,我不喜欢谁,我对谁好,我对谁不好,我团结谁,我排挤谁,这样的一顿大棒加一堆甜枣的方式,教会珏骨族的肉球们,他们前辈没有过的经验。
珏骨族的故事中大都是以歌传递的,辞藻华丽浮夸,玉韶儿却会讲很多奇炫的故事给孩子,那些故事里还小心翼翼的,夹杂很多黑暗的哲理,比如人吃鱼,站在鱼的角度它会疼会死,所以会跑,有一天我们变成了鱼,我们要勇敢团结的把要吃我们的家伙打败,类似的故事。
玉珏有时候也会一起听,沉着脸撇着嘴的听。
这时韶儿就不觉好笑,他觉得自己在骗小孩,故事看起来很幼稚,可是他又会像孩子一样,想知道结局的样子很可爱。
想来,玉韶儿依据自己童年听过的童话,改编的故事,对这个早熟且冷面的孩子,也是有吸引力的。
玉韶儿就是觉得玉珏的性子很别扭,可是又不自觉的,受这个孩子吸引,无关年龄。
然后有一天,玉珏对孩子们讲了很多笑话,他说是他弟弟给他的信,大抵不过在邻居家养的猛犸尾巴上放蛇,偷駮马的口粮,看人鱼出浴,把鴖鸟放入灶台……
鴖鸟是自己能放大火的鸟儿。
玉韶儿真是稀奇,他这样的人儿,竟然有这样的弟弟,更是稀奇,他什么时候、在哪里收到的信件,最稀奇的,故事里面的生物、风情、地貌,是玉韶儿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由此,玉韶儿是更加的相信了,玉珏所说的,可能真是珏骨人所不知道的、残酷的事实。
有时她也担心,若族里人听见她讲的故事,看见她与孩子们的相处模式,会不会有担心、有猜疑,显然,她是想多了,族人对他们这些孩子,根本不感兴趣。
在这十年内的某一天,珏骨站在欧丝树上对她说:“我要走了。”
“啊?!”
这突兀的话让玉韶儿直愣神儿,这剧情不对吧?
太突然了。
“我的族人说,这里不安全了。”
玉韶儿却已经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表情了。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让她一点准备也没有。
“或许,他们又追来了……如果我在这,可能会连累到你。”
玉韶儿张张嘴,可还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可是我不能带你一起走,他们不会允许的。”
玉韶儿意识渐渐恢复,她在听,很认真的听,可是听不清。是听不清,还是不行听清。
“你是我的朋友。”玉珏一字一顿地说。“所以,你要记得我。”
此时玉珏碧绿的眼睛,给人深邃的感觉。
“我一定会记得的!”她连忙答道。说完又暗恼,明明自己已经不是小孩,上辈子就不是了,可是对于她关注的人就这样突然地,说离开,就要离开,自己的眼睛怎么就朦胧了。
舍不得么?她觉得自己不适合在这个场合流泪,仰头看看树的间隙洒下的阳光。双手攥得紧紧的。
“我,族人不知道你。你不要说,他们会杀你。”玉珏的声音很嘶哑,很低沉。他大了玉韶儿三岁,此时已经到了变声期。
“不说。”玉韶儿强忍着哽咽,目光转而盯着树上的影子,那个背影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很多,俊秀挺拔。
“我离开,从三桑树上去,从这里,向着星的方向,走三千里,爬到它的顶端,那里有出口。”玉珏的语速越来越快,似乎还带着期盼,“从那里可以离开大森!”
“这之间没有什么凶猛的食人兽,也没有食肉植物,你可以很安全的到达那里,三桑看不到,你有你到达它的下面你才能看到,记得吗?”
“如果可以,可以,你……”
“我记得。”玉韶儿呆呆的回复,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玉珏慢慢、慢慢、低低的说道,而此时她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气氛沉寂了下来,玉珏慢慢转过身,与玉韶儿相对而视,良久,良久,似乎在用眼神告别,又似乎在等待答案。
“他们在催了。”他说。
“嗯。”她回到。
“我走了。”他说。
“嗯。”她回。
一片云彩遮住了日头,阳光无法洒下来,欧丝树的枝叶呈现一片昏暗的绿色,微风拂过,丝藤飘摇着,却再不见那道身影。
在这之后很久,玉韶儿才想起来,玉珏似乎在向她暗示些什么,如果她有相应的回答,相应的提问,会得出什么样的回复呢?
只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她的疑问,他的遗憾,只能在心里默默重演,一遍,一遍。
生活又恢复到平淡与无聊,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但事实上,有很多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宁谧安逸的时光总是匆匆而过,再没有人和她一起,在树丛间窜来窜去,欢声笑语;再没有人和她一起,在瀑布下游执着站立锻炼体力,相互鼓励;再没有肉球们吵闹时,注视她的身影;也再没有,她要猜测心思的男孩,和深紫色的长发;也没有了她每每感慨的对象,深沉的绿眸;也没有了,她心慌、寂寞、想家与无助时安慰的声音。
那个早熟的不像孩子的玉珏,早已牵扯的这颗异世的灵魂。
她曾经以为是自己母性泛滥,就像前世爱看周播亲子综艺。只是她也不知道,似乎并不是那样,是哪里出了问题,她脑海总是浮现他离开时那个背影?
对于玉珏说的,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她以为就像玉珏说的,追他的人要找到这里,可是完全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