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山大阵中黑云翻腾,王青麟行进其中,身边惊雷不停歇地怒吼轰鸣,碗口粗的闪电一道道擦着身子炸开,无形剑气倏去忽来,纵横交错之际,发出耀眼的火花和锵然金属之音,他虽是第二次入阵,犹不敢大意,步步为营,并无闲庭信步的轻松之感。
此际,那困杀大阵已缩至极剑道宗的山门之处,退避到山门下的弟子无比惊惧地发现,大阵突然如波分两边,从中施施然走出一人来,猎猎风中,只见其人衣裾飘忽,傲然孤立,宛似人中神仙,说不出的神采飘逸。
“强敌闯山!快通知里面!”。有人大喊着,只道数道长剑拖着光芒在空中画了长长一个弧圈,流星般地飞往宗门内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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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而,只听得钟磬钹声当当响个不停,山门忽地大开,前簇后拥地走出一群人来。
一众人个个神色凝重,如临大敌,极剑道宗虽底蕴深厚,延绵千年,可是这道界之中,有的是那百年老树,教人一朝连根拔起的前事,眼前此人不费吹灰之力,轻松突破护山大阵的重重防护,眼下虽不知是敌是友,但此人既敢孤身来犯,光是这份胆气,便不能小觑了他。
只见一相貌清奇的中年修士迎了上来,远远施礼道:“极剑道宗万九仞见过道友,不知道友仙居何处?来我极剑道宗,有何贵干?”
王青麟一听眼前之人便是当下掌门,急急还礼道:“不敢当!在下王青麟,来自中土极剑道派,此番造访,却是奉先师遗命,寻根朔源,先师在世之时,每每思及本宗,总不免嗟叹流泪,只恨碧波横阻,万里隔绝,终究未能成行,在下此番前来,便是替他老人家完成这个心愿,代先师在列代祖师面前上柱香,以示虔敬,了他一生夙愿。”
万九仞闻言,大为惊讶道:“原来我极剑道宗竟然在中土亦有分枝,却也惭愧,本人身为掌门,竟然不知会有此事!”
王青麟假意不胜惶恐:“中土极剑道派,始于七百年前,我道派宗祖便是来自无量星海极剑道宗,他老人家尊姓连,名讳上东下来,只可惜年代久远,两家又久不来往,前辈不知,却也在情理之内,譬如我等,对无量星海本宗之事,所知也是一鳞半爪,十分有限!”
万九仞更是惊奇:“啊!道友竟然是连祖师爷身后再传弟子,连祖师爷声名煊赫无量星海,乃我极剑道宗千年来第一人,整个极剑道宗,无人不知,唉,昔年连祖师爷突然失踪不见,成为无量星海一桩悬案,却没想到是去了中土,在那里开枝散叶。”
王青麟急忙道:“万掌门千万不要这么客气,在下乃中土极剑道宗第六十四代弟子,按照辈份,却要叫万掌门一声师伯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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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青麟被迎入客厅之后,宾主一番谦让之后各自落座,一旁小道僮急急奉来茶水,万九仞端起茶杯,神情肃穆道:“本源鸿钧第一教,龙降虎伏道自高,无无有有玄中玄,得悟妙法在一心,贤师侄请饮茶!”
王青麟不由一愣神,举杯相迎道:“不敢,师伯先请!”,低头饮茶之际,心中却在嘀咕,好端端地他给我念诗作甚?难道这也跟江湖帮派的切口黑话同一个调调儿?
不料,他这番猜测一点不错,万九仞这句话,乃是本宗道典中的原句,通常是长辈考较晚辈功课的常用语,王青麟既然执以晚辈礼,万九仞这般考问,显然是以长辈自居,认可了这个宗门外室弟子的身份。
若是普通弟子,必然恭敬起身,答以道典中相应的辞句,然后再谢领这杯掌门赐茶,王青麟连个半吊子也算不上,哪里知其中弯弯窍窍,只顾低头牛饮,教那极剑道宗的掌门看在眼里,初见时的印象分一下失了许多。
粗鄙之徒!不学无术!万九仞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给王青麟下了定义。
只听那万九仞道:“无量星海距离中土,隔万里重洋,风恶浪急,难以通航,王师侄是怎么来到此地的!”,只是短短片刻,贤师侄便降格成王师侄了。
王青麟一摸下巴,不由大感为难,自己稀里糊涂之下来到此地,这个过程也太过夸张,如果实话实说,只怕被人当作信口开河的妄人,可若由胡说,自己以前哪里听到过无量星海这个地方,只得含糊答道:“晚辈也是侥幸,晚辈那时只有一个念头,哪怕晚辈性命不存,先师遗命也须得完成,或许是先师在天之灵庇佑,虽途中屡有坎坷风险,终究平安抵达。”
万九仞听他答非所问,以为他故意隐瞒,心中更是不喜,淡淡道:“哦,是如此么!”
两人不由一阵沉默。
大约那上茶的道僮看到掌门对王青麟不甚感冒,也没过来续茶,王青麟百无聊赖地看着屋顶,心中暗想,我就不信你沉得住气,我欠连东来的人情,白给你可不成,可是要拿来换人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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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东来生前便对极剑道宗的护山大阵里的缺陷七七八八挑出不少,并作出相应的因应之策,只可惜这些改良没有在他手中得以实施。
王青麟经过一番深思后,觉得可供自己借花献佛的东西,大约只有指出这个阵法的缺陷了,毕竟这东西,对自己用处不大,正好做顺水人情。
对自己用处不大,可对他们极剑道宗来说,就不一样了,这个大阵可是他们宗门至宝,好货赖货,关健是得看在谁手上,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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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九仞却心中早已笃定,这个所谓的中土支派的弟子定然是在中土混不下去了,所以才不远万里来到无量星海本宗打打秋风,本来,打打秋风教你捞点好处也无不可,谁教两家同出一源呢?厚待流散在外的支派弟子,博得一个宗门宽仁体恤晚辈的美誉,你好我好他也好,大家皆大欢喜。
可是看着王青麟那副木木的样子,他心中火气不由一阵上涌,年轻人,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有求于人,却装模作样,你不出招,教本掌门如何以一个慈祥宗门长辈的角色出现?
若是本掌门不能以一个慈祥长辈的身份出现,那又如何演出下来的剧本:拉拉家常,表示一下对这位师侄的关心,顺便问问他是如何闯过护山大阵的呢?难道我师门至宝,竟然存在这我们一直没有察觉到的缺陷?
若是自家弟子这般鲁钝,早一个耳光抽过去了,火气无处宣泄下,不由重重咳了一声。
两人各有所恃,都等着对方先开口,各自暗想:你不开口求我,难道还要某家主动开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