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困杀大阵凝成的雾锁如潮水般很快漫延过来,却在那禁地之处,停止了前进,只见流云暗雾如奔腾的激流遇到大坝拦截一般,滚滚翻腾不休,可是却始终难越雷池一步,最后无奈绕过禁地,继续汹涌前行。
咦?
王青麟心中惊奇,却装作不在意地问道:“看你也是上进之人,我再考考你,你可知道宗门禁地之事?”
胖道士忙不迭道:“禀知师叔,禁地乃我宗门各代祖师坐化升天之地,自是重大无比,历代祖师,每每知感天命将近,便孤身进入禁地,从此与外隔绝,不见生人,便是当今掌门,也是无权擅入的!”
王青麟心道:“怪不得这困杀大阵也得绕着禁地走,原来这里是他家老祖宗的埋身之地!太好了,正愁没地方去,不如躲到这里,却是谁也奈何不了我了!”
他想到这里,心中暗喜,却故意长叹一声,拍拍那胖道士的肩膀道:“师侄,不瞒你说,其实你师叔我,留在这世间的时日无多了!我这番前来禁地,便是要永别宗门了!”
胖道士大为惊讶,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眼见这位年青师叔精神奕奕,印堂明亮,怎么看也不像将死之人,他突兀说出这一番不祥的话来,教胖道士惶恐之下不知该如何答腔,手足无措之中,汗滴叭嗒地从额头滴了下来。
王青麟强忍笑意,板着脸道:“师叔这一番进入禁地,未必就殒命轮回,难道不能是飞升登仙么?你这般哭丧着脸,却不是在咒我么?不说了,再见!”
胖道士苦着脸,眼见王青麟大摇大摆地阔步迈入禁地,走得不见。
好半天,胖道士才反应过来,不对啊!这位师叔先前许给自己的一大堆承诺。貌似还没一桩兑现呢。
一念至此,胖道士不由悲从中来,声泪俱下:“师叔,你可不能这么走哇!是不是忘了些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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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青麟双手合什,嘴里念叨道:“有怪莫怪!晚辈实在是无可奈何!还望各前辈多多恕罪!”
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一具尸骸。
那尸骸仆到在地,一只手臂向前伸展,犹作匍匐爬行状,王青麟不由心中嘀咕:“这位前辈,这般死相,可是不甚雅观,毫无风范了。”
他正身处一个极大的山洞,未非亲临,这别有洞天四个字,却是难有如此深的体会,这洞内自他走进来,所见之下,竟然是一个桃源般的世界。
仰头望去,那山洞甚是高大,洞顶距离地面至少有十数丈高,垂挂着一根根长长的石笋,甚是壮观,而山洞地面上,绿树红花处处,竟然还有冒着热气的温泉池子。
王青麟喃喃道:“如此上佳风水,当真是,纵作鬼,亦含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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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已为这里已是不小,再继续往洞内深处走去,最里面更是陡然变大,如同一个可容纳千百人的大厅般,原来这个洞竟然是呈瓶状,前面之处不过是细细的瓶颈,后面深处才是那粗大的瓶身。
只是洞内处处,皆有死人尸骨,有盘坐着的,有站着的,有躺着的,也有的已然变成一捧骨灰,王青麟团团作揖,将告罪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小可打扰诸位了,非是性命攸关,万不敢冒犯各位前辈,还望恕罪!莫怪莫怪!”
这里的各位前辈自然不会搭理他,当然,王青麟也不希望哪个前辈突然开口说话,那是要吓死人的。
心定下来之后,四下察看,每至一具骨骸之前,他便是一番作揖打礼,这礼数端得是十分到位,那个恭谦自抑的劲儿,从小到大,可是从未有过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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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细细看来,却对这极剑道宗的来龙去脉,历史掌故知晓了不少,那极剑道宗诸位先贤圣师中,留有遗墨者甚多,这种心态,倒也不难理解,在最后的时光里,每个曾经在世间无比风光过的人,心理中多少都会抵触死后的湮灭无痕,都拼命要在世间留下他曾来过的证据,即使从来无人欣赏。
比如,极剑道宗第七十代掌门,竟然是一位私生子出身,一出世就被弃在山脚下,最后让人捡回极剑宗门,从普通弟子一路走到掌门之位,一个草根奋斗咸鱼翻身的励志故事!
王青麟脑洞大开,心中不无恶意地揣测:这里前不见村,后不见店,方圆百里不见人烟,就你们极剑宗一帮大活人,不是你们自己扔的孩子还会有谁?然后自个假装发现这个可怜的弃儿,自己再捡回去,这黑孩子在极剑道宗从此也有了合法的身份,在这孩子成长及走上掌门之路的途中,必然一路有贵人相助,这个贵人,说不定就是这个掌门的亲爹!
不然,这么大的宗门,英才济济,凭什么就一定这个孩子最后当上掌门?
除了七十代掌门所留遗言略有故事外,大多平平无奇,有的是临咽气前一刻,突然悟彻生前一直想不通的问题,心事了然之际,自然呈现出洒脱轻松的人生态度来,以欣喜欢乐的心情坦然迎接死亡的到来。比如说某位掌门所遗之言,便只有简单几个字:“哈!哈!哈!今既闻道,立死可矣!”
有的则的一生诸事不遂,死前还满腹怨气,骂天怨地;有雄心壮志未酬之人,感叹上苍过于着急,早早召唤,何不让其再活五百年,宗门必然在其手中发扬光大,名耀万古;林林总总,各种各样都不乏其人。
第三十七代掌门所遗更是言简间骸,大大几字:禽兽不如,宗门之耻!字迹银钩铁划,却是入石甚深,足见下笔之时满腔愤恨,也不知是在骂谁!
更多的是一些掌门对门下道法的总结归纳拾遗补阙,或是对平生得意之技的阐述简论,这些执迷于修行者中,虽各有不服,下一代指责上一代墨守成规开拓不足,误人子弟,上一代指责上上一代修习脱离大道,入了岔路,总归是因公而争,但这些人虽各有诘难互相不服,但却纷纷拿一个人的话奉为圭臬,力证自己的正确,言及此人时,这些人虽心高气傲,态度却是无比谦恭。
他们所不约而同提及之人,并以其为人生标榜的那人便是极剑宗门第三十六代掌门,号称丹器双绝的全能型天才:连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