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悬,距离那日大闹断天涯底,已经过了些日子。云雾已经大着胆子,重新排兵布阵,断天崖底又恢复了以往迷迷茫茫一片的景致。
即便是正午,阳光依旧被云雾阻断在外。崖底依旧阴森,潮冷。新盖的茅屋被大黑弄得散架,加上亲儿对茅屋已有了阴影,便决定就近觅一处背风的山洞作为新屋。不过,眼下比起住的问题,吃饱肚子更加重要。亲儿为了能带上阿木一起走,费尽思量。
“让大黑抱着他,不就行了。”花妖提议道。
亲儿睐大黑一眼,试探地问:“大黑?”话音刚落,大黑就不情愿地,用鼻子哼哼了两声。好像在说,我才不抱男人。
花妖无奈地白了大黑一眼,心道你这猴子怎么这么矫情!
大黑不依,亲儿总不能勉强它抱阿木,不然大黑动作不小心,到时遭罪的就是她的阿木了。亲儿心里的这点小心思,尽数落在一双含笑紫眸中。
见亲儿皱着鼻子,咬着嘴唇,努力思考的样子,阿木笑谑道:“小傻瓜,这么努力,想出什么办法了?”
亲儿吐了吐舌头,低头,沮丧道:“阿木的伤还没好,动作太大,会很痛的。”
她的声音低低的,软软的,传进他耳中。他知道,那软软的是她给的心疼,那低低的是她不妨心顺带的怜悯,心一半是暖的,一半是冰的。心底可悲的自尊又开始作祟,难道,你便只爱她的温暖?阿木默默地问自己。
见阿木有点走神,亲儿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问道:“阿木,在想什么?”
静静看着亲儿的眼睛,澄澈的黑与白,没有任何光芒和粉饰,只倒映着他一人的黑与白。
若这可悲自尊,阻碍我爱你,便是弃了,又有何不可?
阿木牵唇浅笑,眸底似蕴风含雨一般柔情款款,道:“想你。”
亲儿愣了一下,从脑门到脖子根,一路蹿红,有些羞赧地避开阿木的注视。花妖在一旁,故意咳嗽了两声,道:“某些人拿肉麻当饭吃,别忘了这还有人饿着肚子呢。”
亲儿嗔怪地冲花妖“哼”了一声,道:“好好好,姐姐大人饿了,我们这就准备出发。”
看着亲儿毫无防备的笑,大黑的目光深了又深。一直注视着亲儿的阿木,紫眸灼灼盯住大黑,唇角的笑已经褪去,不知在想什么。
“出发是该出发了,想好怎么抬你家男人没?”花妖打趣道。
亲儿先前红的脸还没缓过劲,花妖又添了把火,此时,亲儿的脸愈加红了,像飞了两笔丹红霞彩,艳光四射。
“蓉蓉,叫你再闹我!”亲儿说不过,便动气手来,在花妖头上敲了几下。
花妖没手,总不能打回去,叫大黑帮忙报仇,大黑哪里肯打亲儿,干脆装听不见。花妖气结,骂道:“死丫头,没大没小,我是姐姐,要打头,也是我打你的!”
亲儿做个鬼脸给花妖,回头跟阿木说:“阿木,我背你好不好。”
阿木笑了,眼尾都跟着弯起来,如神秘的紫色湖水边,随风弯腰的柳枝,去了冷峻,多了风姿。亲儿看得直眨眼间,又被花妖戏谑道:“啧啧,亲儿,你口水都流出来了。”
亲儿下意识地伸手去擦,一边还尴尬瞥了阿木一眼,生怕他发现似的,那羞窘的模样,可爱极了。
阿木替她解围道:“我这样子,实在不方便跟着你们到处走,最好能做个推车,那样问题就解决了。”
亲儿眼睛一亮,叫道:“阿木,你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做个推车呢?蓉蓉,我们开始动手做推车吧!”
花妖翻了个白眼,道:“现在做车子,你是想把姐姐我饿死了事。”
阿木不等亲儿接话,道:“倒不必这么着急,暂时先由大黑抱着我走,等空闲了再做推车也不迟。你说呢?”说完,阿木侧眸笑睇着大黑,似是在征求它的意见。
大黑的目光在亲儿和阿木身上来回逡巡了几遍,终于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它可不想亲儿背这个男人!
见大黑竟答应了,亲儿和花妖都有些意外地看着阿木,那眼神似是在问,你到底对大黑用了什么法术,竟然让这头倔猩猩同意了。它平时不愿意的事情,谁说都不行,今天这还是头一次,所以两女惊讶也不为过。殊不知,阿木只是捏准了大黑的弱点,它觊觎着他的亲儿。
这次稍稍试探,答案便昭然若揭。。阿木摇头低笑,看来,以后他要跟一头猩猩做情敌了。
搞定了大黑这个出脚力的,四人便即时起身,往平日里他们打猎的那片地界走去。
花妖和亲儿坐在大黑肩头,阿木躺在大黑手掌上,即便载了三人,就大黑的体格也完全不在话下。亲儿叫了声:“大黑,快跑。”
大黑朗声吼了一下,当作回应,随即脚下连连点地,如一阵黑色飓风掠过,眨眼便不见了踪迹。
只消片刻功夫,大黑已载着三人到了,那片蓝色花海跟前。
大黑记得亲儿喜欢这花,趁势就要步入其中,亲儿见状连忙跳下来,挡在大黑面前,制止道:“大黑,你不能进去,你会把这些花儿都踩坏的。”
大黑用鼻子哼哼了两下,头扭向一旁,似是在跟亲儿生气。亲儿也顾不上它,指着眼前的蓝色花海,对阿木献宝似的说:“阿木,你看,这些花儿是不是很美?”
阿木扫了一眼地上的蓝色花朵,如果他没记错,这种花叫做“蓝魔之翼”,食之剧毒无比。就大黑这体格,也只需一朵便能轻易取它性命,是入毒圣品。
相传蓝魔之翼早已绝世多年,如今竟在这断天涯底,长得遍地皆是,即便是见识过太多奇珍异草的阿木,也不免有些微震惊。不过这震惊一闪而逝,阿木的目光最终还是锁定在站在花海中央的亲儿身上。
她身上的白衣早已斑驳破旧,脸上的胎记更让她显得丑陋粗鄙。可就是这样的她,如蝶蹁跹(pianqian),任性地赤了脚,在花海中一圈又一圈的轻轻起舞。脸上是骄阳般灿烂的笑,阿木定定地望着她,感觉似乎挡在她周身的云雾,因为那笑容太过耀眼,而兀自散开,在一片花海中漾出一片剔透灵光。
灵光星星点点,围绕在她身旁,随她起舞,将她装点成他眼中最璀璨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