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虽有憾,但凡有一人。
不肯问长生,宁安图白首。
阿木回忆起年幼时,母亲常常念给他听的一首诗。那时,他问过母亲,有什么愿望?母亲每次的回答得都是这首诗。
于此刻想起当年之事,阿木耳边依旧回荡着亲儿方才那句“你活,我活”,心中默道:娘,你当年未能达成的愿望,儿子终于懂了。
许是,打开多年心结,又或是亲儿的话让阿木内心无比强大。面对阴兽棘羊,阿木脸上不见半点忧色,一贯冷峻的脸庞,难得笑开,如初阳普照,暖而温馨。便是叫旁人见了,也能从中获得无穷的勇气和力量。
轮椅朝着阴兽棘羊的胯下飞驰而去,阿木紫眸微烁,薄唇斜挑起一丝噬血邪笑,念道:“魂魄即融,人剑合一,心剑,驱魔!”
法诀匍一落实,就见阿木紫眸之中,两点金芒乍起,眉心处,皮肤兀自裂开一道豁口。一把三尺余长的金锋剑影,从豁口中缓缓移出。
与此同时,就见那阴兽棘羊,头上双犄遽然胀大,长有丈余,见阿木这边攻势已起,棘羊双眼徒然闪过一道寒光,尖利着嗓子念道:“双阴棘,落!”
话音匍落,棘羊头顶的一对犄角,瞬间脱落,掉在地上。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对巨大的犄角刚一接触地面,便化作径直穿透地面,陷入地底,只眨眼功夫便消失不见。
一旁观战的亲儿见状,秀眉不由拧成一团,心底有丝不安渐渐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阿木眉心射出的金锋剑影,距离棘羊的头骨仅有寸余,而那阴兽棘羊头顶双犄已然脱落,露出光秃秃的脑壳,似是待宰的羔羊。心剑微微颤抖,发出一声铿锵嘶鸣,似是在昭示着自己必胜的信心。
突然,站在二楼的锦黄天指着阿木背后,失声喊道:“大哥,小心背后!”
亲儿应声望去,就见阿木背后的地上,不知何时竟钻出一只犄角,正对着阿木的背心。听到锦黄天的警醒,那犄角似乎听得懂人话似的,当即便从地底飞射而出,刺向阿木背心。
亲儿本能地喊了声:“不……”话音未及落下,就见阿木头顶正前方的房顶上,竟也钻出一只锋利如矛的犄角,正好与他背后的犄角方向相对。
两只犄角几乎同时发动,目标都是阿木的心脏。亲儿飞身向前,耳边甚至有破风声呼呼吹过。可眼前那对犄角的速度仍是快过了她,眼看那犄角距离阿木心口仅有寸余。
阿木突然侧眸看向亲儿,眼角微扬,眉峰轻挑,一双紫眸蕴尽深情,轻声道:“从今天起,我绝不允许你再受伤……”
言罢,亲儿耳边传来一阵“嗡嗡”声,像是一把极薄极利的锋刃划破空气。
亲儿身子猛地一滞,眼前闪现四道身形各异的虚影,分别挡在阿木前后,将那犄角去势止住。下一刻,一道金色剑影凌空一转,在空中脱出一字残影,径直刺向阿木胸前的双阴棘。
那犄角匍一接触心剑,便立时就被剖成两半,掉落在地上,化作一滩黑水。
亲儿心头一松,脚下步子方要迈出,便见那心剑将其中一支双阴棘击破之后,非但没有停下,反倒加速飞射向前,直刺挡在阿木面前的大黑和锦姬。
“小心!”亲儿喊了一声,脚下因为步子迈得太急,不妨被自己绊倒,重重摔在地上。心脏像被什么揪住,半晌她都未敢抬头。因为她怕看到,心剑将刚刚出来的大黑和锦姬连同他们身后的阿木,统统杀掉。
想到这里,亲儿撑在地上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手掌上还带着方才摔倒时扎上的木刺,被她折磨一捏,便刺得更胜。血被噙在掌心处,殷红一片,而亲儿的手却依旧在攥紧,似乎怎么疼都不够抵消心底的那些害怕和不安。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地兽吼传来。
吼!
亲儿趴在地上的身子蓦然一怔,脑海里飞速回转,渐渐浮现出在断天涯底,大黑每次打猎回来,将兔子肉交到她手上时,便是这样的叫声。似是炫耀,又像是讨好。
亲儿缓缓抬头,就见锦姬冲她挤了挤眼睛,道:“拖你的福,上次没死成,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亲儿牢牢盯着锦姬熟悉的面庞,想起地底墓穴中,锦姬带领锦兔一族,为了保护她,而酣然赴死的场景。喉咙不由地一涩,心底早就演练了百遍重逢时想要说得话,此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能死死地盯着她,似是生怕一转眼,锦姬就会消失一般。
吼——!
大黑对亲儿一直,盯着锦姬看个没完,完全忽略了自己的事,有些吃味,遂有些着恼似的吼了一声。这才将亲儿从方才的情绪中叫醒。
亲儿睁大眼睛,将打转的泪花强忍了回去,遂才瞥眼瞪了锦姬身边的大黑一样,似是在怪他,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吃醋。大黑悻悻低吼了一小声,似乎也明白自己这脾气闹得不是时候。
随后,亲儿这才望向阿木,见他安然无恙,胸口并无任务伤口,衣袍上也没有沾上什么血迹,这才将将把吊在嗓子眼的心,放回肚中。
“亲儿,好久不见。”瑞嘉瞧见亲儿,很热乎地招手跟她打了个招呼。亲儿见瑞嘉面带微笑,心情似是极好,想来在那白玉仙魅瓶中,日子应是过得不错。
亲儿回以一笑,又将目光瞥向瑞嘉身旁,体型高大的剑八。剑八似是有些别扭,见亲儿看他,也不多话,只扭头偏向一旁,冷声道:“别以为你的朋友救了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这世上我剑八服气的人没几个,而且也绝不可能是女人。”言外之意就是,我服得是你男人,可不是你,你瞧我,我也不会出言讨好于你。
对于剑八这般反应,亲儿倒是没放在心上,只是方才那般惊险的一幕,直至此刻,依旧让亲儿心有余悸。
见阿木身后的有滩黑水,想来应该是另一支双阴棘也被那心剑击破,才留下的。
亲儿疾跑了几步,到得众人身边,手抚在阿木肩头,好奇问道:“刚才,我还以为心剑将你们也一并杀了……”
阿木抬手拍了拍亲儿,安慰似的说:“所谓心剑,便是可随我心意,刺中想刺之人,其它的东西,对心剑来说仿若无物。”
亲儿还未来及多问,就听那阴兽阴声怒道:“刚才那是什么剑?竟然可以破开我的棘骨头甲!”
闻言,亲儿循声望去,就见棘羊光秃秃的头顶之上,一道寸长的剑伤,深可见肉,森白的头骨竟也被剖成两半,露出里面跳动的脑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