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张蕴筱一直在我耳边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我完全不在状态,神情恍惚。
“月亮!”她乍然一声厉吼吓着我,我惊慌望她,两人都静下来。张蕴筱一脸埋怨,愠色:“呆头呆脑的想啥呢?我跟你说正事。”
我茫然,要是搁在平时借她十个胆也不敢这态度。
“今晚我可是给你争取了女一候选人的机会,后天北京试镜,回头我让图图把剧本拿给你,好好看看。”她这次的表情特别认真,浓密上翘的假睫毛快逆天了。
“女一?”我眼珠子没跳出来,不是我不相信张蕴筱的人脉和实力,而是之前有《白头吟》从女三换女四的前车之鉴,这次直接升女一有些夸张。
张蕴筱鼻子里‘嗯’一声,道:“目前就暂定了你、哈妮娜、林菀为女一候选。”
“我、哈妮娜、林菀?”我听后想大笑三声,简直不靠谱:“你逗我玩是吧?得了吧,她俩后台那么硬,别拉我凑热闹。”
不料,张蕴筱的火窜上来:“我说你,脑子被驴踢了?少废话,不行也得行!”
我看着她赶鸭子上轿的架势知道拒接也没用,省得再浪费口水。谁都知道哈妮娜现任经纪人,圈里称Mi姐跟张蕴筱有过节,两人一向是水火不容,女人之间的战争,永远是可怕的。
“小川快回来了,陈糠那部戏还等着他进组。”张蕴筱将头枕于车背上闭目养神,脸颊泛红,浑身酒气,夜色中冷傲娇贵似朵带刺的寂寞玫瑰,再强的女汉子,心里都藏着一个小女人,不过是为了生计。
“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假装淡定,竖起耳朵。
张蕴筱沉默几秒,回答:“明天。”
我不再说话,她也累了,各怀心事坐于车中。张蕴筱直到这一刻都未提及今晚我与蒋梦涵见面的事情,依她的性格很不正常。如果我没猜错,她早知道电影的最大投资方是张孰霆,今晚也是故意让我和蒋梦涵见面的,这样我参演电影的机会就更加有把握,可我不明白她以什么理由坚信蒋梦涵一定会帮我?想到这,莫名惊恐起来甚至质疑自己生活在无数谜团之中,张蕴筱好似知道很多我不清楚的事情,这样的感觉让我不舒服。
她和蒋梦涵的关系;
蒋梦涵和易炀川的关系;
易炀川和秦若的关系;
……
思绪如同车子被堵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停滞不前,哪也去不了,只能等。
电影角色试镜的地点定在北京,我为了有充足的准备于第二日在图图的陪同下提前离开广州,正好避开与易炀川碰面的机会,不知为什么我愈来愈怕见到他,而且每次一想到他,心跳就会猛跳。这次试镜张蕴筱已经打点好一切,我只需照她的安排做即可,剧本是现代都市题材,我之前没演过这类戏,尽管反复看过剧本但对角色的揣摩和了解还不够,毕竟是大制作又是我参与的第一部电影,心里特别紧张。演员试镜的时间是分开的,我去时没看见林菀和哈妮娜,图图特意打听说我是第一个,她俩之后才会来试镜,我的心咯噔,全身冒冷汗,此刻的心情比高考和考驾照还忐忑。
“姐,还有五分钟就要进去了。”图图一直在我身边提醒。
我的呼吸渐渐急促,有些慌神。
“姐,您怎么了?脸色这么白。”图图担忧问。
我的身体早就开始抖了,差点站不稳。
“要不我先扶您过去坐一下?”图图瞪着两小眼睛。
我神情凝重晃手拒绝,剧组工作人员在一旁进进出出,无人发觉异常,两三分钟后我无预兆性抬头对图图说:“我们回去吧。”
图图一脸诧异,以为听错了,反问:“回……回哪去?”
我见她难以置信的表情瞬间苦笑不得。
“Moon姐!您要不试镜,筱姐可不会放过我。”图图顿时惊慌失措在原地急得险些哭起来。
此刻,我能听见自己急速的心跳声,争分夺秒。
“月亮,可以进去了。”工作人员突然从房间里走出来,由于我是张蕴筱介绍来的,大伙还算客气。
我和图图面面相觑,她的眼神里全是恳求,可我的脚步就是迈不出去。
“月亮,月亮……”工作人员再次出来喊名字。
图图的眼泪急出来,双手抱团憋着嘴用哭腔念:“Moon姐,Moon姐……求求您,试试吧。”
我的心纠结如麻,脑子一热直接进了试镜室。
房间里敞亮,四台摄像机一排摆开,加我和刚才的工作人员之外还有另外三人,此刻正坐于桌旁交谈事宜,这三人应该导演组,我战战兢兢走到镜头中间深呼吸调整了情绪,虽然身体还在抖,但已经到这地步了只有硬着头皮完成。随后说了一些连自己都不记得的自我介绍,那三人手中有我的简历资料,翻了翻看后左边一位提及电影剧本里的某个片段,我便按照自己的理解开始表演。演完还没点评,工作人员进来对着三人中间那位耳边低语,那人点头后我的试镜便结束了说是回去等消息。
我知道多半没戏,刚一出门图图就迎上来,期盼问:“怎么样?”
我摇摇头,她抿嘴安慰道:“没事没事。”
我笑笑说:“走,姐带你去吃全聚德。”
图图的眼睛瞬间发光像两灯泡,我记得她曾说过长这么大还没来过首都,也没吃过北京烤鸭。
我俩正打算离开却见哈妮娜·迪力木拉提被众人簇拥进来。同样,哈妮娜看见我也很意外,瞬间停下脚步,她今日素颜,没有往日镜头前的美艳妩媚,反倒清瘦乖巧,只是黑色鸭嘴帽下皮肤暗黄。
“月亮姐。”哈妮娜摘下墨镜,黑眼圈重,她朝我道:“也来试镜?”
我点头。
哈妮娜身边的助理依然是当初被张蕴筱打的那位姑娘,嘴角边有烫伤的痕迹,她见我时眼神充满憎恨的怒光,一脸不爽。
“娜娜,外面热,导演都在里面,快进去吧。”工作人员态度相当热情,跟伺候天王天后的架势差不多,果然傍上霍天晔的待遇就是不同。
哈妮娜听后微笑甜美对我说:“那我就先进去了,姐。”
我依然点头,可临走时她的助理狠狠撞我一下,要不是图图及时上前扶一把,我险些摔倒。
“走路小心点。”图图生气嚷。
哈妮娜的助理立马拉下脸,我知道她要故意生事找茬,赶紧制止图图。
“没事吧?”此时哈妮娜回头一脸关心,所有人都停下来。
我心中再有一万个不爽,但也得故作淡定回答:“没事。”
“娜姐,快进去吧,芝麻大点小事可别耽误您试镜。”助理在一旁冷嘲热讽,其他人见风使舵,没有空调的地方多呆一秒都让人汗流浃背。
“你……”图图正要论理又被我一把抓住。
我朝哈妮娜说:“快进去吧,导演在等,我没事。”
哈妮娜听后笑笑随人群进入试镜室。
“Moon姐,没事吧?”图图一直护着我:“明明是她……”
我摇头:“算了算了,又没伤到哪里。”
“那人什么态度!”图图满脸不忿。
我示意她不必再说了,其中缘故只有我知道。哎,出来混迟早要还。况且我和张蕴筱之前那样对待哈妮娜·迪力木拉,依她现在的地位和身份想收拾我很简单。
之后,我和图图逛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反正试镜不成又好不容易来趟北京,肯定要好好玩玩,可一回到酒店房间便发现张蕴筱坐在里面,脸色铁青,想必又发生了什么事,她没等我开口如同吃了火药般吼:“我迟早会被你俩给气死。”
我和图图心一紧,难道试镜的事被她知道了?
“你怎么来北京了?”我的确好奇。
张蕴筱果真是生气了,气得脸色大变,我见她从包里掏出一瓶子,倒出两粒药丸直接就塞嘴里咽下去。
“什么东西?”我摘下帽子,放了包,随口问。
“速效救心丸。”她大声回答。
图图忍不住笑,张蕴筱瞪她一眼,图图赶忙倒了杯水递来。
我准备洗漱。
“你……还有易炀川都不是省油的灯,我上辈子做错了什么事才能遇到你俩?”张蕴筱伴着水咽下药丸,脖子上的皱纹一圈一圈。
“给你介绍好资源,你还打算临场跑人?你是铁心不让我在这个圈子里混了,是不?”张蕴筱越说越来气,头顶都快冒烟。
我倒无所谓,疑惑问:“易炀川咋了?”
“他?”张蕴筱点上一支烟:“哼,翅膀硬了呗!我要不是看在他是霍……”
张蕴筱说到这突然两脚一登将高跟鞋脱在软毯上,转眼对图图讲:“去把拖鞋拿来,穿了一天,脚都快废了。”
图图犹如接到圣旨跑得利索,拿来鞋子后见我和张蕴筱有话要说便知趣回自己房间去了。
“有部电视剧男一找他演,剧本角色都不错,我都谈的差不多了,他居然说不演。”张蕴筱吞着烟雾到处找烟灰缸。
我一把夺下她手中的烟掐熄后扔进垃圾桶,不等她发作,打开房间窗户散气。
张蕴筱没办法一脸无奈将烟盒收起来。
“他不是马上要演陈糠的电影吗?”我问。
张蕴筱叹一口气,回答:“档期,我已经协调好了,两个戏可以错开拍,只是稍微辛苦点。”
“他为什么不愿意?”我再问。
张蕴筱冷漠道:“说不想轧戏呗,会影响表演,陈糠那电影也就是个文艺片,拍了又有几个人看。”
我一听自然明白,这就是艺人和经纪公司目前的现状。他们共同目标除了赚钱外,艺人更想自己的演技和实力得到观众的认可,而不光光是靠外表赢得短暂的关注和眼前利益。易炀川既然选择了陈糠的戏,不管是不是文艺片,我想应该有他自己的原因:“文艺片怎么了,虽然没商业片赚钱却能磨炼演技,再说近几年不都是些文艺片和青春怀旧的IP改编成热门。”
张蕴筱气得头晕:“现在都看着眼前形势好扎堆拍同类题材,观众迟早审美疲劳。你也别帮他说话,要不是为了你,他才不会接陈糠的戏。”
我一听觉得莫名其妙:“你这话啥意思?当初可是他来剧组找陈糠谈戏的,怎么又扯上我了?”
张蕴筱冷笑翻一白眼,准备再吃几粒速效救心丸:“那还不是为了你。本来《白头吟》的片方已经决定将你换了,他不知道怎么得到消息傻啦吧唧的就向剧组请假赶去象山跟陈糠谈合作,条件是留你继续演锦瑟,你还要我说得更清楚吗?”
我一怔,后退小步,直愣愣望着张蕴筱。
她见我不相信,懒得再说下去。
自己的心跳骤停像似遭到电击,无法集中精神。
原来不是戴奕新,也不是霍天晔,而是易炀川帮我保住了‘锦瑟’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