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蕴筱走后,我干的第一件事是去理发店将原本就不长的头发剪了。
发型师问,多短?
我指着脖子根。
他手中的长梳在我头上比划来比划去,问想好了?
我点头。
他正要剪,我突然叫停犹豫半会儿说帅气点,他笑笑,嗖嗖几次,发丝坠地。洗头、剪发、吹头花了一个小时,当我再次坐于镜子前对发型师的手艺相当满意,活脱脱一‘假小子’,干净利落。
“要不染个色?”发型师问。
我考虑后摇头,毕竟迟些日子要拍古装,到时又得染回黑色,麻烦。
发型师只好作罢。
因为张蕴筱先前一句‘这部戏的男主角可是戴奕新’,我开始认认真真看《白头吟》的剧本。她说得没错,这是个好本子,拍完肯定又要红一大波人。故事背景设在大唐盛世,戴奕新的角色是东宫太子,而我这个女三号是他最喜爱的景妃,虽为侧室屈居太子妃之下,可爹爹是地位显赫的名相谋臣秦国公,母亲萧氏为西梁孝明帝萧岿后裔,恃宠而骄深爱东宫,爱的纯粹简单还是个出了名的错坛子,最终因爱生恨自取灭亡,个性鲜明很考演技。
三月三十日,《白头吟》在北京怀柔影视基地举行开机仪式,影片导演、监制、主演悉数到场。当天媒体更关注的是站在戴奕新身旁以女主角太子妃身份介绍的林菀,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妃的角色本来敲定蒋梦涵,可惜她怀孕,制片方才无奈从现今当红小花旦里寻觅,没想最终落到这个从未出演过任何影视剧的九三年姑娘头上,仔细瞧林菀长相甜美乖巧,清新恬淡,一头乌黑秀发仿佛从画中走来的确是个美人胚子,虽不算惊艳却青春洋溢。消息一经发布,外界对林菀的演技多持质疑态度,而制片方却信心满满称其将成为第二个蒋梦涵。
一周过去张蕴筱没动静,我知道情况应该有变数,心里七上八下的,还好两天后她的电话打来叫我收拾行李。翌日,我在机场候机室与张蕴筱碰面时,她将鼻梁上的墨镜猛拉下在原地愣了半分钟,走进瞅着问:“什么情况?”
我言简意赅答:“看腻了。”
张蕴筱挨着我坐下,递上咖啡,想了想:“别说,短发挺好看。”
我满意笑笑,喝了口咖啡。
“跟你说件事!”她貌似正经起来。
我抬头。
“角色有变动。”张蕴筱声音平常却小心翼翼,想必也是她这么晚才联系我的原因。
我很坦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进组跟着戴奕新就行,其它的已经不重要。
“投资方推荐了一传媒学院出来的姑娘……”张蕴筱边解释边打量我的反应。
“然后呢?”我无所谓,演员被换角在娱乐圈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明明定下来的角色也会因为有人走后门托关系立马换人,关键在于后台势力及各方利益。
张蕴筱补句:“女四号,戏份也不错。”
我听到这,脑海里开始快速回忆之前读过的剧本,不禁脱口而出:“锦瑟?”
张蕴筱没反应,只讲:“听说是个宫女。”
我知道自己猜对了,可还没说话,她又急忙解释:“不单单是个宫女,她是……”
张蕴筱话说到这停住,因为她也没看过剧本并不知道锦瑟这个人物。
“女二号是谁?”我问。
她没想到我会关心这个,迟钝回答:“杨希茜。”
“她?”我确实惊讶。
张蕴筱点头默认。
杨希茜,台湾著名大提琴演奏家,拥有四分之一美国血统,自从在国际走红后便频繁参与国内综艺节目,大概是去年十月份凭借惊人美貌进军影视界,先后参演几部电影反响不错,其中一部是与易炀川合作出演情侣属于当时最红的CP。
“所以你不用担心,都是些新人。”张蕴筱见我沉默故意问:“台词背的怎么样?”
我没答话,心里没底。
张蕴筱还想说什么,大厅上空响起广播的声音,她提包站起:“走吧!”
我跟在她屁股后面过安检,上了飞机。
飞机最终停落于宁波栎社国际机场,又经过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抵达象山影视基地,我从未来过这地儿所以很陌生。张蕴筱之前在车上便打过电话,所以我俩下车就见一个矮胖的小伙子从城门里跑出来朝她挥手,张蕴筱走上去说了几句,那人瞅了瞅我,之后就随他进入了影视基地,里面鱼龙混杂,随处是穿戏服的演员和剧组工作人员、旅游团队。而我们的目的地是春秋战国城,巍峨庄重的宫殿楼阁彰显诸王霸气。矮胖小伙突然回头提醒我们轻声点,殿外已有很多工作人员和候场的宫娥、太监、大臣,由于大家都在忙于拍摄,只有少数人留意到我们。
进了大殿,倒吸一气,莫名紧张,可能是怕见到戴奕新,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深圳时装那晚。此刻宫殿里的光线暗淡,二三十个穿紫袍戴硬脚幞头的群臣手持象牙笏等待开拍,我用忐忑不安的目光扫视整个片场没有发现戴奕新的身影,心中患得患失。
当演员一切准备就绪时不知哪冒一声:“开始!”
场记跑出来对着镜头打板说:“《白头吟》,第24场A1景1次。”
“陛下……”一位扮相德高望重的老臣敛容屏气上前开始讲台词。
摄像机慢慢靠近。
我搁着外围的工作人员愣在原地,突然肩膀被张蕴筱拍打,她示意我快跟上,很快我们到达监视器后,那里站着很多工作人员,矮胖小伙从里面带出一位三十多岁被称‘赵哥’的平头男人,赵哥见到张蕴筱立马上前打招呼,张蕴筱的眼神瞟向我,赵哥会意望过来却有些惊讶,小声问:“这跟照片上的不一样呀!头发怎么没了?”
张蕴筱低声说了几句,赵哥又打量我几遍,脸色稍显难为情,可最后还是说:“那好吧,跟我来。”
接着,我又跟着他们穿过宫殿拐了几道回廊,停在一个布置精美典雅的寝宫外。
“筱姐,您先在这先稍等一会儿,陈导还在拍,我进去看看。”赵哥解释。
张蕴筱点头,我心里虚生怕戴奕新突然出现,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他,所以忍不住发抖起来。十分钟后拥挤的门内让开道,赵哥领着一位戴眼镜络腮胡的男人出来,大概有五十多岁。
张蕴筱立马两眼泛光,笑脸相迎:“唷!陈导,我可算见着您了。”
络腮胡一见张蕴筱也是大笑相拥,一口别扭的普通话道:“你来怎么没提前说声?”
我认识他,陈槺,香港人,古装武侠剧鬼才导演和金牌监制。
他俩寒暄一阵后张蕴筱终于直奔主题:“人,我可给您带来了,希望陈导多多关照提携。”
她这一说,陈槺才留意到我,眼镜下的那双鹰眼盯我一秒便对身旁赵哥吩咐:“安排下午化妆。”
赵哥立马点头。
张蕴筱偷偷朝我得意浅笑,转眼又对陈槺说:“那就拜托陈导您了,下次来广州一定要找我,大家聚聚。”
陈槺一脸埋怨:“怎么,要走?”
张蕴筱赔笑答:“您这么个大忙人,我哪敢耽搁您的时间,下午还得赶去上海。”
陈槺一听‘上海’貌似想起什么,问:“易炀川看剧本了吗?”
“看了看了,小川想演的不得了,他还说要抽时间找您聊聊剧本的事。”张蕴筱反应极快瞬间恭维作答:“可您也知道现在确实腾不出档期,这不才进了上海的组,日日赶戏。”
陈槺的络腮胡动了动刚要说话又被张蕴筱堵住:“您放心!他迟些日子一定会亲自来找您的,放心,放心。”
陈槺听后满意点头,恰巧此时寝宫里面跑出一助理提醒他进去监戏,陈槺只好让赵哥送我们先去剧组指定的酒店安顿,张蕴筱本来打算给我单独开一间房,我不想过分特殊,最后选择剧组里另一个跟组的女孩住一起,而女孩此刻在片场拍戏并没在房间里,赵哥走时给了我一张演员工作证,叮嘱下午一点半准时到刚才的宫殿前集合化妆。
一个小时后张蕴筱见我收拾的差不多,她看了看手表,说:“那我也该走了,下午二点的飞机。”
我听着点头。
“我刚问了,你的戏份大概是一个半月,所以提前跟他们说了拍完就可以走,不用等到杀青。”张蕴筱突然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和药袋搁在桌上,道:“注意身体,别忘了搽。”
我竟有少许感动,准确说是不太习惯这突如其来的煽情。我俩出了酒店,早有车在外等候,张蕴筱在上车的那一刻忽而止住脚步,回头轻问:“可想好了?”
我以为自己感觉错了,可的的确确望见她眼神中的顾虑和欲言又止。
“回去吧!电话保持畅通。”其实我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她听后带上墨镜连个'拜拜'都不愿多说直接上车,车子启动离开,我呼出一旦长气,失落返回酒店房间,望着陌生的环境一肚子惆怅,自己真托着行李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做起了演员,哎,圈内通常管在横店参加影视剧拍摄的外地人叫‘横漂’,那我现在来了象山也算‘象漂’了。
疯了,真的疯了。
一念之间恨不得立马叫张蕴筱回来带我离开,真的是脑袋被驴踢了,想一出是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