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已经不再刺眼。一缕缕的、柔和地抚摸着睡梦中的少年。孙思归按照往常的时间醒来,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窗户,突然发现今天的玻璃窗盖着一层薄薄的冰花,“这才12月初啊,怎么这么快就到开始结冰了,之江的冬天好像还挺暖和的啊!”,他马上明白过来,现在是1989年啊,不是20年以后,这时全球的气温都还没有上升。之江的冬天还是很冷的,有几个冬天屋檐上挂着的冰凌可以一直挂到地面为止。89年的冬天到12月初才开始封冻,这个冬天已经算是暖冬了。孙思归“觉得”今天的气温一下子就降低了太多,身上虽然穿着薄秋衣、薄秋裤,钻在被窝里的他还是冷地“止不住”发抖。孙思归一把掀开薄薄的棉花被,连忙穿上整齐地叠放在床头上的衣服,先是两件厚厚的毛衣,再是套上略显笨重的冬裤。
套上心爱的白色回力鞋,系牢鞋带的孙思归轻手轻脚推开房门,推开大门,“溜”了出来。他在屋檐下,熟练地把新的煤球放入炉子,加上炭,用干透的松针发煤炉再合适不过了。孙思归向风门用力扇了几扇,确定炉子旺了之后,他提起装满水的铝制水壶稳稳地架在上面。
孙思归在手上大大的哈了几口暖气,严冷的天气很快让它们变成了冰冷的水雾,他不得不用力的搓了搓双手,他活动开僵硬的、不太灵活的手脚,开始了新的一天的恢复训练。路边的枯草上,都已经铺上了薄薄的白霜,今天的空气显得比往日更加清新。乡间的土路上,是他时而缓步,时而慢跑的身影。在了无人影的冬日里,远远看去,他的动作还是显得有一点怪异。…
8岁的他能做什么?8岁,他还真不能做多少事情。一方面是他还是对这个世界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他的记忆,他的见识还真的就不好使。另一面他年纪还太小,没人会相信他,也没人会支持他,8岁对于孙思归是一个很大的优势,也是一个现实的劣势----年龄小,没有发言权啊!
孙思归决定一切的改变,就从读书开始。他认为在这样的环境,只有展现出异于常人的学习能力,才会更快被重视,在家中才有一定的建议权。这是因为,孙思归知道一个在中国农村长期普遍存在的事实,有文化的读书人在农村才是最被看重的人。家里的儿女中,读书好的那个总是被优待的。家中如果有子女靠上大学,就像古代中状元似的。那是全家人是荣耀,某种意义上也全村的骄傲。有些地方还会为考上大学的学生特地摆好酒席,招待每一个上门来祝贺的村民。对他来说,读书还有另一个好处就是:可以顺带光明正大的搜集各个情报与消息了,可以更快了解世界的现状。
小学的教材是他从舅舅、阿姨的旧书堆里翻出来的,其实小学的知识对于孙思归来说非常简单。但是,对于一个“在社会里混了几年的30岁大叔”,小学里学过什么?绝对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孙思归花了一个星期左右浏览了一堆小学教科书,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确定一下小学的知识范围罢了,完全是因为他的时间显得太“充裕”了!
对于孙思归来说,初中三年的教材才是个棘手的难题,舅舅他们的旧书里不是没有初中教材,可是零零散散的几本凑不齐所有的科目,也不是同之套的教材。最后是看不下去的舅舅,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一整套初中三年的旧教科书,他舅舅东奔西跑忙了三天才借齐。这些书其实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一是因为有成熟学习方法的他消化知识的速度不慢,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有大块、大块可以自由安排的学习时间。
期间发生了一间令孙思归感到困惑的事情----妈妈知道8岁的他已经开始自学初一、初二的课程时,只有一脸的惊喜,然后就露出理当如此的神情。这让花好了长时间才编造好“故事”,正等着有一天妈妈会来盘问的孙思归差点憋出内伤来。
这件事的原因是在许多年后,孙思归参观一个关于取缔邪教*****的展览之后才想通的。原来,从80年代末开始,不知什么原因的,全国上下都开始信仰“特异功能”、“超能力”等等超自然的经历,连官方都出现过诸如“中华气功协会”一类的组织。再加上一些不良媒体的不负责任的宣传,使得在迷信思想仍残余的农村中大量农民被自称拥有“超能力”的骗子所愚弄。80年代到90年代正是“大师”们风起云涌的时代,有一些“大师”的伎俩直到21世纪才被互联网的力量慢慢的揭穿。这些“大师”的最常用的引导语就是:人类的不同寻常经历,会激发人体潜能,开启独特的“超能力”····。在***组织在岱里镇里刚刚开始兴盛起来的1990年左右,孙孝贤会相信差点溺水身亡的儿子,在大难不死之后出现一些特殊的能力,是一件顺理成章的、“合理”的事情吧。
还有一个情况是:从90年代初期,在中国的教育体系里,开始推行“超前教育”,在中、小学阶段就大力推广奥数。著名的中科大“少年班”就是在这一时期开始招生的。这时候的中国人相信有“少年天才”,也推崇“少年天才”,也确实出过很多真实的“少年天才”。比如1984年时,为总书记演示过计算机操作的13岁的李劲。后来他全身心地投入计算机学习,16岁就连跳两级进入清华大学,23岁成为中国最年轻的计算机博士。
所以,孙思归成为“少年天才”这件事很容易就被孙家所有的家庭成员接受了。同时,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妈妈和外公开始愿意听从孙思归的建议去行事了。孙家从来没有主动与BJ联系过,即使是在孙思归昏迷住院时。这次却听从小思归的意见,主动写信给远在BJ的宋达贵寻求帮助。他需要更多的教辅材料来巩固,提升自己自习的成果,然而在90年代初的农村,能找到必备的学习工具书都是一件很难的事。
宋达贵直接用邮政快递寄来了几套比较好的参考书,还陆续寄来了一些男生都比较感兴趣的杂志,比如《科幻世界》,《地理知识》(后来改名为《中国国家地理》),《航空知识》等等。最重要的是他还不定时的用挂号信寄来BJ一些比较好的初中出的模考试卷,这些试卷对于孙思归来说绝对是雪中送炭啊。这意味着他能自己评估自己的学习效果了。他对这位“从未谋面”的生父的印象在逐渐的改变,“他也许并不是不关心儿子的成长,而是被迫于环境,只能选择妥协吧?”。渐渐地通过书信的来往,这对相隔万里的“父子”开始构筑最基本的信任关系。…
太阳已经爬上山脊,锻炼完的他回到家中。昏暗的厨房因柴草燃烧后的浓烟,还有煮饭时产生的水汽,妈妈的身影变得更加模糊和遥远了。“快去洗把脸,擦下身。”…“大冬天都满头大汗的,当心着凉感冒,”…这是孙晓贤关切的话语声,断断续续地从那头传来。。当孙思归端着搪瓷脸盆,拿着毛巾从屋檐下回来时,妈妈已经坐在小方桌边等着他了。桌上是俩盘刚刚炒好的小菜,一盘是咸菜,另一盘是什锦菜。
孙思归就着小菜扒拉几口暖和的稀饭,仿佛身体一下子暖了起来。他随意地开口对母亲说:“妈,给我一块钱。我要买邮票。”“你又要给BJ寄信?”,“嗯。”听到儿子肯定地回答,孙孝贤感到既欣慰又很无奈,脸上不自主地开始“戴”上了淡淡的笑容。
吃完早餐的孙思归赶紧找到舅舅,今天舅舅又要到镇上打散工。一封厚厚的信和一张略显破旧的叁圆纸币正“躺”在森桦的黄书包里,他用力地蹬着自行车,一边回忆着外甥特意嘱咐的事,“对了,不要忘记询问发件员,有没有寄给宋焱的挂号信…”,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森桦已经习惯了冬天的冻伤,春天来了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