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珠儿的死在安四村引起来不小的轰动,人们议论纷纷,成为好长一段时间里茶饭后的谈资。
反而张胖子对蔡珠儿的死并未有太多的伤感。妻子死后不久,他就匆匆娶了现任妻子,也就是那个泼妇一样的女人。
开始的时候,可能因为心里愧疚与蔡珠儿,张胖子对那女儿是疼爱有加。可是当他和现在妻子的第一个儿子出生之后,那份虚伪的爱逐渐的变了……
我出神的分析着大人们透露出来的信息,想要在那零星的字句里一层层的剥开尘封起来的往事。
我当初虽然只有十二岁,但心里任然替蔡珠儿感到不值得,为那个敢爱敢恨的女人可惜。
我也能想象的出蔡珠儿遗留下来的女儿将会遭遇什么样的非人折磨。
我看着那个坐在梨树枝丫上晃荡着双腿,单手支着脑袋看着我的小女孩,心里的恐惧刹那间烟消云散了。
那一刻,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迈开步子向梨树下走去。
“唉——小良你干啥子去?”村长想要拉住我,但被道先生摇摇头拦住了。
“随他去。”
满屋子的人几十只眼睛都放在我的身上,他们看不见树上的女孩儿,但却把整颗心都系在了我的身上。
我走到树下,抬头看向树上的女孩,从她那死灰色的眼珠子里我看到了带着几许好奇的嘲笑。
“嗨,俺叫文莫良。你呢?”
女孩‘咯咯咯’的咧开嘴唇笑了起来,露出一排黑色尖细的牙齿。她的笑声没有实质,但却穿透了肉体冲击入灵魂深处,教人汗毛倒竖,心惊胆颤。
我本能的后退一步,咽了一口唾沫。又说道:“你……你能先下来么?俺站在下面昂着头很累哩!”
我本来没抱希望她会下来,谁知话刚落音就见一双灰白色的小脚吊在我的眼前晃荡。
“啊!”
我吓得瘫坐在地上,赶忙蹬着双脚倒退几步,这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那女孩其实已经跳了下来,可是她那纤细的脖颈上不知道何时套上了一根食指粗的麻绳,绳子的那头连着上头的树干,在梨树和女孩之间被绷地笔直!
女孩的眼珠逐渐翻了出来,死白色的纤细脖子被吊在下方身体的重量拉的老长……她的小脚扑腾了几下就伸直了不动了。可是我分明从她伸长舌头的嘴角看到了赤裸裸的嘲弄!
我瞪大了眸子,脑中却想:这就是她死时的样子吗?
过了一下,吊在半空中的女孩居然机械的伸出手臂,然后抓住了绳子一下一下爬上了树干,从新坐回原来的位子,而她的‘身体’也恢复了原状,那根绳子也消失不见了……
我不再看她,不是不敢,而是不忍心。
突然的,不知怎的我的心里就痛恨起张胖子和他那有着一副丑恶皮囊的妻子起来。
我走到道先生身边把刚才看到的东西小声叙述一遍。
道先生认真的听完后说道:“这张胖子就是个混蛋!他们夫妇两个肯定把那女娃上吊的绳子一起入了棺,这不是想让她走不掉魂,永受吊死之苦吗!”
大家一听立即炸开了锅。村里的人基本都是抱过那女孩儿的,哪个不对那个可爱伶俐的女孩喜欢的紧?此刻一听她死都不得安生,有几个汉子若不是被拦住了差点就踹门进里屋揍那泼妇了。
我本来就唯恐天下不乱,一看热闹落空顿时大感失望,摇头朝张胖子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躺在铺上的张胖子的尸体上不知何时又坐了一个‘张胖子’,同样瞪大翻起的眼珠,张大的嘴巴。不同的是那坐着的‘张胖子’肥硕的面孔上一只只浑身布满刺的墨绿色的虫子在灰色面皮下钻来钻去,从眼眶、耳朵、鼻孔、嘴巴里爬出爬进,唯独眉间指头大的洞里没有虫子进出。
“啊,好,好多虫子…”我张口惊呼,指着张胖子的尸首恶心不断,感觉浑身的皮肤都在发麻,似乎那些虫子趴在自己的身体上一样拱来拱去。
道先生:“虫子?什么样的虫子。”
“绿色的,绿色的虫子,好多虫子。”
我哪形容的出那副场景?只觉得喉咙似乎卡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堵的气都喘不上来了。
道先生沉吟片刻,看大家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解释道:“别慌,那是障魇,粘不上活人的。只要在世的时候不犯太多孽,多做善事少杀生,死后就不会受万虫蚕食之苦了。”
那‘张胖子’也看见了我。布满障魇的痛苦的面庞露出一丝阴森森的笑意,张口一字一句说道:“娃…啊…你…回…来…哪…爹…想…死…你…哪…”
我恐惧的看着他嘴里一条一条的肥大虫子随着声音一个接着一个的掉在了地上,吓得差点瘫软在地。
“俺…俺不是你……”
话还未说完,道先生就在我的头上敲了一记。
“你现在就是他儿子!”
哎呦!
我一吃痛,也就不感觉有那么吓人了。
“爹,俺,俺是长春,俺回来看你了。”我按着道先生先前教我的话,打着颤说道。
‘张胖子’欣慰的点点头,说:“春…儿…哪!你…来…爹…这…儿…”
我哪敢真去,只能求助的看着道先生,小声的把‘张胖子’的话叙述一遍。
我本以为道先生会阻止,谁知他听了之后在一屋子人的惊呼声中一把把我推向了张胖子。
我的腿本来就在索索发抖,道先生这突兀的袭击,我一个站立不稳就踉跄的趴在了张胖子的尸首上。
那触手的肉感刺激起我的神经,我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啊!救命啊!”
我慌忙后退,却忘了一旁的棺材,慌不择路中一头撞在了棺材沿上,‘哎呦’!霎时间觉得头冒金星,天旋地转,整个屋子开始晃动了起来。
‘张胖子’见我吃痛,阴测测的笑着伸手要来摸我的头。
我看着那只扒拉满虫子的手掌,哪里敢让他真的摸到我?慌忙钻到棺材底下去了。
可是我因为害怕,没有注意到那盏点在棺材下的过桥灯,慌乱中一脚把那油灯踢翻了!
人死灯灭!这过桥灯就是替代人生前的三盏灯为亡魂指路过奈何桥用的。如果过桥灯要是灭了,亡魂就会因为找不到投胎的路,变成孤魂野鬼缠绕在亲人的身边久久不肯离去。
过桥灯的灯油泼在了地上,顺着地坪的土缝儿寖入土里,而那根细长的棉灯心因为失去灯油做燃料,眼看着逐渐将要熄灭了!
一看自己闯了大祸,心里又是一颤,还没等到害怕就觉得一阵阵阴寒的风来回在头顶拂过!
我奇怪的抬起头,却见一只布满虫子的可怖手掌在我的脑袋上摸来摸去。那手摸在我的头上,没有实质的感觉,反而更加的使人恐怖,吓得我尖叫着又钻出棺材底儿。
“救,救命啊!俺要回家,俺要回家!”
我躲到村长背后,哭的声嘶力竭,稀里哗啦。可是当我无意中瞟了一眼张胖子的尸首的时候,却看到那躺在铺上的死人不知道何时已经坐了起来,而另外一个‘张胖子’正拼命的向尸体里挤去,一会儿的功夫就钻入了小半。
屋子里的人都发现了这灵异恐怖的一幕,每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瞪着眼睛看着那诡异坐起的尸身。
道先生面色大变!赶忙给那过桥灯的瓷碗中从新加上大半碗煤油扶正放回棺材头下,又拿出一把咧开数条裂纹的桃木剑‘啪’的拍在张胖子的尸体胸前。
这一剑拍的又急又狠!我清楚的看到‘张胖子’被道先生一剑拍出了尸体,摔在地上撕声尖叫,身上的障魇随着他满地打滚儿嘟噜噜的掉满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