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萧,秋雨薄薄,无尽的绵绵夜色把整个黎川道盖了起来,山岗、石崖、树林、溪流皆是同样的一抹墨色。这里是一个叫“天目神都”的大镇,镇上有几万百姓,在大将军戴胜之的保护下,过着平淡而恬静的生活。此刻正是午夜,几乎所有人都已在滴滴答答的落雨声中沉沉睡去,安静的让人不忍发声。
西南郊是穷苦人聚集的所在,从房屋上看得出较神都中心落寞了许多。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头,光着上身正在拉动一具有了年头的风箱。呼!呼!炉子里的火焰随着鼓进来的劲风耀眼的跳跃着。老头的头顶上是一个用破旧牛皮搭成的建议木棚,倒也能遮风挡雨。搭棚的木头上挂着几块大铁砧,一些破旧的镐头,菜刀等等,地下乱七八糟的堆着一些木炭和煤块。老头见炉子中的煤燃烧的旺了起来,就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远方发呆。
“你是谁?你在哪里?”紧挨着他睡着一个年近十五岁的小男孩,躺在竹床上说梦话。旁边为了驱蚊点燃着一堆艾草。老头因为长年累月烟熏火燎,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眼睛变的又细又红。他回头看了看孩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啊!”一声惨叫小孩吓醒了,他赶忙过去拉住孩子的手,关切的问:“冲儿,你又梦见那人了?”那孩子倒是长的十分俊俏,只是脸色蜡黄蜡黄的,身上都是蚊子咬的包。
这老人姓端木,单名奎字,在天目神都靠这个打铁的铺子讨生计,平时里给百姓们打个犁,磨个剪刀,也有时候给兵士们打磨一下兵器。那男孩叫端木冲,是老人的孙子。冲儿从小没了父母,和爷爷相依为命,日子过的十分清苦。这孩子从记事的时候起,几乎没有睡过一天的好觉,每每都会做一个怪梦,梦见一个面如蟹盖的发着金光的人呼唤他的名字,开始的时候端木奎也十分惊讶,慢慢的习以为常,也只是安慰几句。
端木冲看着跳跃的炉火说:“爷爷怎么半夜打起铁来了?”端木奎看着炉子中烧红的几块镔铁,用铁钳子拨弄了几下说:“东城的王头领给了两块好铁,让给打个短刀。就是要的紧了些,今夜熔了,明日刚好用。”
端木冲也睡不着了,索性就翻出那本古书看了起来。原来端木奎是外籍人氏,十年前带着孙子投靠在天目神都,怎么说都是外地人,靠着手艺混口饭吃,也请不起教书先生给孙子,好在他懂文章,闲暇之余就教小孙子识文断字。可慢慢的孩子大了才发现,他对四书五经不感兴趣,反而经常研究祖上传下来的一堆破书。
“看的懂吗?”端木奎嗤笑了一下问道:“现在看到哪一篇了?”
孩子明显有些不服气,逞强着说:“俺能看懂,现在看到了《太上台星咒》。”端木奎回头看去,见孙子捧着那本和枯树叶一样泛黄的古树看的十分入神。他叮嘱着说:“太上台星咒是说大道无处不在,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大道无情同日月,你可真能明白?”
端木冲小脸在炉火的炙烤下变的有些红润,他睁大眼睛说:“我看《金华经》上说道名无相,无相就无情,日月按道动静,所以也是无情的吧?”端木奎思索了片刻,大笑这着说:“好孩子!你说的对!”又过了一会看着沾沾自喜的孙子,他皱了眉头命令:“早点睡吧,待明日我完了工,得了赏钱,你好去少武司那里报名。”
端木冲听后把书撂在一边,摇着头说:“我不去!钱爷爷留着买酒!总之我是不会去的。”端木奎奇道:“为什么?学了武艺就可以成为神都的兵士,以后就可以讨老婆生孩子,过安分的日子了,不好吗?”
端木冲哼了一下说:“少武司的人都是一群恶狗,最喜欢咬人了!再说那些狗屁武功有什么好学的?”端木奎刚好被一阵烟熏了眼睛,边檫眼泪边说:“不去就不去,不过我听说月姑娘也在少武司练习拳脚嗯。”
话音刚落端木冲的小脸变的更红了,喃喃自语:“她也去习武了?嗯,爷爷你给我报名吧,想必有一些妙处的。只是那些人常常欺负我。”端木奎呵呵笑着说:“时候不早了,睡吧,你学到真本事还怕别人欺负嘛?”
“嗯!”端木冲使劲的点了点头,把书放好,欢天喜地的睡觉去了。翌日天明,爷孙俩简单吃了几个蒸红薯算是把早饭对付了。端木奎按着客人留下的图样,用铁钳取出已经透红的泥范,把溶化的铁水灌入模中。待冷却得当,就开始敲打起来。端木冲看着逐渐成型的刀型,小声嘀咕了一句:“打的再好也是个怂货。”端木奎眼睛虽然不怎么好,耳朵可灵着呢,那大锤刚轮起来要砸,听到这话登时停了下来,饶有兴致的问道:“哦?那你说什么样的兵器好?”
端木冲神往的说出了一种古怪兵器的名字,着实爷爷吃了一惊。
“太阴剑。”
端木奎疑惑的看了他半晌才说:“你听谁说的?”端木冲眼睛睁得溜圆,看着爷爷说:“是梦里的那个人告诉我的。他说天下神兵中有一把能够以月光为剑气杀人的宝剑,叫太阴剑。”
端木奎知道孙子不会撒谎,再看他神色凛然,知道这事定有玄机,假装很随意的问:“哦?那梦中人还说什么?”端木冲犹豫了一下才说:“他说要教我功夫,并让我找到这把剑。”
端木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好似自言自语一样的说:“梦里的事怎么可能是真的,唉。”又抡起家伙继续干了起来,但明显看得出心情变的低沉了很多,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也没那么清脆了。
端木冲又拿起那本《太上台星咒》朗声读了起来。
“天朗浮月清,三光洞中明。金身别云去,五道润宝生。玄云藏紫盖,星汉是天灯。”
端木奎喝断:“小声些!娃你不知道这些东西是禁忌吗!要是真让人给发现告官,你小命可就没了!”
在古代打造一把好的兵器是不容易的。先用泥土烧纸剑模,也叫制范,然后就研究配方,青铜多少,锡,铅多少,铁矿石多少。然后才熔炼,熔炼的炉火是要用松树烧成的木炭才行。《考工记》对此有较详记述:“凡铸金之状,金与锡,黑浊之气竭,黄白次之。“黑浊气是原料上附着的木炭、树枝等碳氢化合物燃烧产生的。黄白气主要是熔点低的锡先熔化而产生的,同时,原料中含有的氧化物、硫化物和其他元素挥发出来也形成不同颜色的烟气。
“黄白之气竭,青白次之。“温度升高,铜熔化的青焰色有几分混入,故现青白气。
“青白之气竭,青气次之。“温度再升高,铜全部熔化,铜量大于锡量,因此只有青气了。而且,焰色纯净,表明原料中的杂质大多汽化蒸发,剩下残渣可予以去除。然后“可铸也“。后来人们用“炉火纯青“喻功夫纯熟,就源于此。将炼制好的合金钢水浇灌入泥范,待其冷却、凝固,兵器就成型了。最终还要铸后加工,不断琢磨,使其表面平整光滑,再用上好的磨剑石开刃。这样的复杂工序才能锻造出一把好的兵器。
临近日暮,这把刀接近完工,冷冷的刀锋透着一股逼人的寒气。端木奎满意的欣赏自己的作品,还凌空耍了一趟刀法。端木冲正兴致勃勃的看着爷爷的白胡子左右乱飞之际,听到有一个浑厚中年男人爽朗的笑声,就侧脸看去。认识,原来就是东城的王头领。
王头领先到,后面还跟着几个兵士,相似刚刚巡城回来,一脸的轻松。王头领个子最高,也最魁梧,他一眼就发现了端木奎手中的新刀,脸上露出惊喜神色道:“端木师傅!辛苦,辛苦。”
端木奎赶忙停下,把刀毕恭毕敬的递了过去,含笑说:“王将军辛苦!这刀成了,您看满意吗?”
王头领确没有接过,笑着说:“老人家,您的手艺是远近闻名的,刀肯定错不了。不过眼下你还有一个大好处,是我给你要过来的。”说着从腰间摘下一柄宝华夺目的长剑,交给了端木奎。
看端木奎一脸的不解,王头领哈哈一笑说:“此剑乃是神都大将军戴胜之的御用宝剑,叫伏魔剑。因好长时间没有精细过,刃口有些钝了,特命你给修磨一下,做的好有银子拿。嘿嘿。”
端木奎答应了一下,把刀递给后面的兵士就接过宝剑,拉出剑匣,登时眼前出现了几道蓝中带紫的霞光。
“好神剑啊!”端木奎赞道,“何时要完工?”
王头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戴大将军吩咐:两个时辰内完工,然后命我送回。你不知道我们将军是剑不离身的,您老看看来得及吗?”
端木奎听罢仔细观察那把剑,脸上呈现出阴晴不定的神色,忽道:“王将军,两个时辰后我把宝剑打磨完毕送至贵府如何?”
王头领鼓掌道:“好好!完工后你可得十两银子,到时候一起结算。”说完拾起那把新刀,欢欣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