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骄阳败亡的结果,并未引起太大轰动。而确认第四场剑决的参与者乃是玄离与问剑孤鸣,闻人然嘱咐问剑几句注意安全之后,便陪同倦收天暂离天剑岩去往道真。
由于道磐式洞机在神州大劫之中“壮烈捐躯”,道真北宗原对南宗就多了一分亏欠。然而,失踪半年的倦收天回到道真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替久远前的南北之争翻案。且不论作为苦主的南宗接受不了,纵连一直认为当年己方占理的道真北宗,也同样感到无法接受。
所幸,葛仙川到底是一名先天人,被倦收天羁押囚禁半年,亦未饿死在软禁的地点。只是当年真相被揭穿,道真内部顿时产生激烈动荡。尤其灵犀指瑕兄妹,对倦收天早有不满。连带着当年为倦收天出头的原无乡,终也不免产生被欺骗愚弄的愤怒情绪。
“唉,这边是月老,又不是和事佬……难道还要我帮道真南北破镜重圆吗?”
一路听完倦收天详述,闻人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起来。不过人既然来了,问题总得帮衬着解决。加上自家夫人身为儒门教母,道真众人虑及到教派之别,该不至于当面闹得太僵。
“葛仙川,你这种人渣败类,合该以死偿罪!”
早从道真脱离自立门户,灵犀指瑕揍起葛仙川再无任何顾忌。连日以来,被各种花式拳法虐待的葛仙川,早已七窍流血、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
刚上永旭之巅,就见到十分暴力的一幕。闻人然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接着才向众人颔首致意。
一番寒暄之后,终须回归正题。而看倦收天带人上门,灵犀指瑕语气呛人道:“倦收天,请外援上门,你们北宗有胆做不敢认吗?”
“吾若有意隐瞒,便不会把葛仙川带至人前。”
“那你准备怎样交代?”
抬起欠缺一指的手掌,九指骄雄义愤填膺道:“当年你战遍南宗断吾一指,二弟也因此重伤身亡。更有诸多同修受伤。这笔血债,难道你只想让葛仙川一人承担?”
“葛仙川是背后阴谋者,由他承担主责乃是必然。”
眼看南宗群情激奋,面色郁苦不复一贯诙谐的原无乡,目前亦只得秉公处置:“倦收天,当初你吾立约,暂息南北两宗内乱。今时今日,证明一切事端皆有北宗挑起,你们准备怎样弥补前罪?”
“好友……”
“免。道磐身亡,如今由吾暂代南宗掌教。商议公事,不提私情。”
话音冷峻疏远,原无乡沉色回应,丝毫不见平日亲近。倦收天心头一沉,却也唯有哑然以对。而旁听的道魁等人更无劝和立场,顿使气氛剑拔弩张。
发觉双方关系愈趋险恶,闻人然心忖须得出面,遂与楚君仪相互一对视后小退半步。脑中略一思量,楚君仪自不畏事,端庄上前温声询问:“诸位争执多日,可曾先对葛仙川进行审讯?”
“这,他已对当年罪行供认不讳。”
九指骄雄迟疑片刻,委婉回拒:“尊驾虽是儒门教母,但对道真内务,似也无权插手。”
楚君仪不卑不亢道:“话虽如此,但如今阎王肆虐苦境,倦收天作为执掌天剑的备选之一,可否暂缓处置一段时日?”
“不能,我死,倦收天同样要赔命!”
连日饱受折磨,葛仙川早知众人无意放他活路,此时内心唯一的意愿,便是拉倦收天共同陪葬。一看楚君仪有意调和众人冲突,原还有气无力的葛仙川,立时从地上爬了起来,状若癫狂地张牙舞爪:“哈哈哈哈,你们以为倦收天只做了一件错事吗?”
“此话何意?”
葛仙川突来一语,顿时引起众人注意。而为昔日同修讨回公道,九指骄雄兄妹立时急声喝问。
葛仙川满意道:“倦收天你这名刽子手,忘却了天羌族是被你们灭族么?”
“天羌族……难道?!”
“哈,没错。天羌族乃是纯善的游牧战族,本无侵犯中原之心。但你竟丧心病狂带人将其剿灭。名剑隽永的北芳秀,你还有资格称为正道的一员吗?”
话中饱含报复的快感,葛仙川全然无视一干杀人眼神,仰面狂笑不止。而闻震心动魄之语,绕使倦收天再三镇定亦不禁面色苍白,死死定视葛仙川:“你为何要这样做?”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北芳秀’的尊号。你与原无乡滥杀无辜,枉称一派顶峰!”
血仇已铸,追悔无用。比起所谓的内斗纷争,误杀无辜百姓的罪行,无疑显得更加严重。不想当年道羌征战,竟由败类一手挑拨。道真众人一片哗然。
“这是在演……天龙八部?”
闻人然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切发生,也只能先私下传音楚君仪。而听葛仙川竟只是为了拖倦收天下水,闻人然更是不禁感慨,有些时候人嫉妒起来真是完全不讲道理。
“当初道羌之战,真正是你一手挑拨?”
“是又如何?哈,反正我活不了,那便让你们一同永远生活在愧疚之中!”
道真南宗受害者的身份,竟在匆匆数语之间,再度转换为加害者。两面不是人的原无乡,内心憋闷抑郁难以宣泄,却已无从挽回当年过错。
“太难看了。”
一看身为当事者的道真上下几乎全部陷入放空的状态,闻人然为防事态扩大低声浅叹,腰间丹青见乍然出鞘。秋水碧芒一横颈,瞬令恶者饮恨,再难进行挑拨。
人头坠地闷响,霎令众人收声。突兀之举却是必须为之。闻人然收剑回鞘拱手致歉:“还请道魁体谅。”
处死葛仙川该是板上钉钉。但因道真剩余之人皆非专横独断之辈,反因天羌旧事被翻上台面而乱了方寸,一时之间竟显得束手束脚。
尤其明知葛仙川意图,倦收天与原无乡二人却偏偏因为个人身份问题,而无法即刻反驳。深明此理的闻人然,才会干脆直接地取了葛仙川性命。
“够了,众人冷静!”
作为北宗掌教稳重乃是必然,又未参与当年道羌之战,道魁央千澈率先恢复镇定,目朝闻人然颔首致意,随后按部就班地吩咐下去。
“道磐不幸捐躯,原无乡又涉陈年旧案。所以,道真目前暂时由吾主持,众人可有疑问?”
环视方圆无人反驳,道魁松了一口气,接着正色道:“当年错案已成,赎罪弥补已是势在必行。倦收天与原无乡更是罪无可免。”
“道魁?!”
若非清楚道魁央千澈不求名利,南宗众人险险以为对方乃是有意排除异己。兼闻原无乡将因当年之罪受到处罚,九指骄雄等人仍不禁惊呼出声。
不过,央千澈终归温润性慈,略微犹疑终是长长一叹。
“但念双秀有功于神州,特此给予戴罪立功的机会。倦收天须竭力配合六铢衣,应对死国阎王之祸。而原无乡……当年天羌遗民的下落就由你搜寻,并代道真做出相应弥补赎罪。至于其他罪责,则在阎王伏诛之后再做判决。如此,众人可有异议?”
“这,谨遵道魁之意。”
无论出于何种立场,南北两宗都无反对理由。而见风波暂时被压下,闻人然想起阎王副脑的事情,还是面向道真众人询问:“在下听说山龙隐秀与诸位之中某些人有旧,不知可否代为引荐?”
“山龙?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