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也算视死如归,但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夏利乌都相信这是人类最后的日子,连战无不胜的伟大守护者寒古拉都在安排后事,其他人就更没有什么想法了,人不怕死,因为从一出生开始,死亡就伴随在他身边,随时让他穿越时空,去到另外一个世界,但人讲究死的方式,不能屈辱,不能羞耻。箜卢野手臂一挥,十万人齐齐举起了手中武器。
一只飞星龙从兽王寒三座前起飞,飞过千军万马,降落在箜卢野身前,通过箜卢野的血宠红狼做翻译,传达了寒三的口讯,邀请人统帅和寒古拉大人到阵前,与圣牛寒三谈判。
这是挺奇怪的事情,占尽优势的兽军似乎并不急于剿灭人类,竟然主动提出谈判。
箜卢野与寒古拉大步走到两军阵前,看着全身披挂的兽王寒三与穿甲龙大将军德布鲁缓缓出阵。
寒三说:“呵呵,寒古拉,我来了。”
寒古拉说:“你挺牛。”
寒三说:“我本来就是牛。”
寒古拉介绍说:“这是我们的临时非常大统帅箜卢野大人。”
寒三说:“就是你在守城吧?干的不错。”
面对一头会说人话的野牛,箜卢野淡定地说:“过奖了,是你的军队不行。”
寒三说:“不是的,我一直没有让飞星龙王插手,不然凤栖凰城早就拿下了。”
寒古拉问:“为什么?”
寒三说:“等你。”
寒古拉问:“等我干什么?”
寒三说:“我想找人问清楚,问别人不管用,得问你。”
寒古拉问:“问什么?”
寒三说:“为什么杀害我的悠悠?”
寒古拉对此事完全一无所知,寒三这次可是问错了对象。箜卢野拍拍寒古拉的肩膀,说:“我来回答,杀死悠悠是我们当中某个人犯的错误,我代表他向你表达最真心的道歉。”
箜卢野把力士光为了逼迫寒七果与他结婚而杀死悠悠的事情简略地告诉了寒三和寒古拉,只是没有说出力士光的名字,但寒古拉一听就知道是谁。
寒三说:“我的部下并不认为是某一个人的错,它们认为是你们人类的错,所以,你看看。”寒三把牛头转向身后那三十几万只野兽,缓缓扫过,才转回来说:“我怎么才能让它们相信这不是你们人类的罪过呢?”
箜卢野已经听出了寒三话里的意思,这头圣牛并不想对人类实施种族灭绝政策。
寒三说:“如果你们交出凶手,我可以原谅人类,但不会原谅他。”
箜卢野沉吟片刻,说:“这个我恐怕做不了主,但我可以回去招集四大城主共同商议,给你一个明确答复。”
寒三说:“有六千只貂牙骨兽正从北方赶来,猛犸象王现在正在穿越虎咆龙林,你们头顶上的飞星龙还只是先头部队,要想让它们都回去,光是交出一个凶手还不够,还有一件事要办。”
寒古拉说:“你在威胁我们?”
寒三说:“不是我在威胁你,而是事实摆在你面前,你的秒杀功夫再怎么厉害,一天杀一千只穿甲龙就撑死了,而我们一天之内就可以踏平凤栖凰,用尸体也能把凤栖凰城填满。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悠悠已经死了,我就算灭绝你们,它也活不回来,我担心以后我要是再爱上谁,它又再被你们杀了,我该怎么办?寒古拉大人,我是你养大的,我了解你们的生活方式,你们人类也被我们野兽杀害了很多。前些天我和鳄鱼王谈心,说起波克大人,它说它和波克大人曾经有过一个默契,叫做和平共处,这个默契给茂草之泽和依拉穆城都带来了相当长时间的和平。前天晚上,你们有个人来找我,也谈起了波克大人的事情,我受到启发,决定正式向你们人类提出和平共处五项基本原则,你们赶快商量决定,如果同意,我可以百兽之王的身份,跟你们签署和平协议,一起遵守和平共处五项基本原则,我也就能说服猛犸象王、油科莫王、鱼龙王、剑齿虎王、穿甲龙王、野狼王、野猪王它们,停止这场战争。”
寒三让德布鲁递给寒古拉一份卷轴。
****和平共处基本原则
一、人类开发与发展耕作植物技术,逐步以植物性食品取代动物性食品,以减少乃至最终消除人与动物之间的食物关系;
二、人类的生存活动不以侵夺动物生存空间为基础,反之,动物的生存活动也不以侵夺人类生存空间为目的;
三、在人类从杂食动物向食草动物进化的过渡阶段,允许人类以喂养方式教养个别繁殖能力过强的动物以作食物,但禁止虐待,禁止强迫杂交;
四、人类应努力开发和发展植物性纺织品与植物器皿,逐步取代使用动物皮毛、骨、角等材料制作衣物与生活用品;
五、食肉性动物将努力自律,不以人类肉体为食物(兽王语音注:人肉其实很难吃);
注:此五项基本原则为人类与动物之和平共处原则,如有未尽事宜,当适时商议,以附件形式补充约定,具有同等法律效力。
签署方签署方:
野兽王:人王:
寒三留给寒古拉他们的时间只不到半天,一到正午,日上竿头,和平协议尚未签署,就视做拒签,届时野兽军将发起总攻。
寒三甚至告诉了寒古拉它要怎样进攻,数万只飞星龙将对凤栖凰发动高空投石空袭,预计三轮空袭之后,城内将无寸瓦完整,油科莫军与鳄鱼军将把业已筑堤截流的呜芝河与岐尔萨河决堤放水,届时水淹全城,两军将随浪越墙,杀人屠城,剑齿虎、穿甲龙、野狼、野猪将把城外人军团围个水泄不通,海陆空三军联合作战,就是三座凤栖凰城,再多一倍的人军,也一样要被灭绝。
寒三对寒古拉说:“我那里有你们很多仇敌,像刚牙、野猪王都对你们恨之入骨,建议我对人类采取更残酷的种族灭绝措施,消灭你们的居住地,修建人动物园,训练人戏团,把你们列为一级保护动物,只有贵族才能享受用你们皮毛做的衣物,驯养你们做宠物,我觉得是有点过分,还是鳄鱼王想得长远,它说,天生万物,各有其用,谁也别灭绝谁,打打斗斗的**********,今天我饿了吃你一点,明天你吃饱了撑的咬我一口,都别往死里整,保持个平衡就好。”
我怀疑寒三的后世是个佛,所谓众生平等的思想是它从后世带过来的,带到那片荒蛮的土地,那个荒蛮的时代,从此生根发芽,光照万世。那位老鳄鱼王后世估计也是个菩萨,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相比之下,人类却显得那么狭隘、短见,只为一己之私,挑起部落纷争,城邦之乱,乃至世界大战。面对人类存亡的关键时刻,特立犽就为一己私情,拒绝交出罪魁祸首力士光。
箜卢野说,此事确实是力士光有错在先,后果严重,社会影响恶劣,把他交给寒三并非示弱屈下,而是公平正义,如果它们处决力士光之后还要攻城屠杀,他箜卢野愿第一个赴死就义。
玄蛮说,就以力士光对寒七果所做的坏事,本就该治以死罪,留着他原是给他战死沙场的机会,留个脸面,以公议论,兽王虽有仗势威逼之嫌,但道理确实在它一方,并非无理取闹。
寒七果说,以私人关系论,她也不愿交出力士光,虽然力士光几乎害她至死,但为公义,为人类与野兽长远关系计,相信力士光也会愿意牺牲自己。
寒古拉说:“要不,我去杀了寒三?”
玄蛮狠狠掐他大腿一下说:“说你脑子笨就是笨,杀寒三管用吗?让野兽跟我们的仇恨更深一些?”
特立犽说:“我还是坚持反对交出力士光。”
玄蛮急了,说:“那就交出我,交出我管用的话,我眉头都不皱一下。”
特立犽也急了,说:“我反对我的,你们照你们说的做好了,就不能让我保留个态度吗?”
箜卢野捏捏特立犽的手臂说:“别急,力士光毕竟是跟你出生入死的弟兄,我们又何尝不知道,可是你的意见至关重要,你手握两个城邦,几乎代表着半个人类的意见。”
特立犽说:“我在想有没有别的办法,你们不知道,我根本控制不了我的城邦,依拉穆的旧部对我恨之入骨,青木旧部大半都听曼克洛的,有力士光在我还有力量跟她抗衡,没了力士光我根本管不住她,寒七果妹妹,依拉穆城邦我还给你,他们听你的,我豁出去了,曼克洛要是敢乱来,我就杀了她。”
特立犽这番话让大家都无比诧异,原本大家都以为他一心想当人王,为此不择手段扩张势力,吞并部落城邦,在凤栖凰保卫战中保存实力,却不料他有此难言之隐。
其实,登上依拉穆城废墟时的特立犽,就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特立犽了。
玄蛮说:“没有别的办法,力士光必须交出去,这不是投降屈服,这是因果报应,特立犽你可以为力士光一个人着想,可我们必须为死在战场上的无数个力士光着想,因为他犯的一个错,我们牺牲了五万力士,它们死掉了十几万条生命,就算还要继续牺牲,我们也得为之前去了另一个世界的二十几万生命有个交代。”
特立犽一咬牙说:“那好,我亲自送力士光过去。”
寒古拉举着卷轴问:“那这个呢?签不签?”
箜卢野说:“签,当然签,这是上天拯救我们人类的奇迹,何况它们提出的条件一点都不过分,合情合理。”
寒七果说:“我觉得很奇怪,寒三怎么想得出这个主意?这样结束战争其实是对我们有利。”
寒古拉说:“它说是鳄鱼王的主意。”
箜卢野说:“不是,它说前天晚上有人去找它谈过,它才决定跟我们和谈的,那个人是谁呢?”
玄蛮看看寒古拉,又看看箜卢野,低头说:“是我。”
这又让大家吓了一跳。
玄蛮说:“我是觉得这仗我们打不赢,就算今天打赢了,以后也打不赢,总得找个法子解决人类和野兽之间的长久矛盾,趁着它们现在有百兽之王,能说了算,我就去跟它谈了我的想法,其实,这五项基本原则有一半是我提出来的,寒三挺好说话的,它也不想灭绝人类,只是必须给其他兽王有交代,这功劳其实要算寒古拉的,以前他对待寒三就像对待自己人一样,寒三不像其他野兽那么仇恨我们人类,都怪力士光杀了悠悠,这事我跟它解释过,它才不那么愤怒了。”
关于这份和约,有两个问题,一是签不签,这事已达成共识;二是谁来签。这就意味着,人王必须在这个时候选出。
米克、吉洛、库拉尔、寒三、维耶、金泽、普洛、吉里、阿塔巴斯、曼克洛、一切瓦等等各城邦有头有脸的人物,包括夏利乌、力士光,都被请进了中军大帐,此时距离最后的签约时间还剩下不到一个钟头。
最后一个走进中军大帐的是圣人凤栖凰,但他一言不发。
推举人王的过程非常激烈,尤其以曼克洛的嗓门最大,米克的气势最凶,吉里的发言最煽情,力士光的临终推举最动人。
一个小时后,寒古拉、寒七果、玄蛮、特立犽、箜卢野,以及五花大绑的力士光,一起走出中军大帐,走向三十几万张牙舞爪的野兽,走向兽王寒三和他的穿甲龙大将军德布鲁、剑齿虎王刚牙、老鳄鱼王、野猪王、油科莫王。
特立犽把力士光交给了刚牙。
力士光扭转脖子,目光投向寒七果。
寒七果紧追上了几步,搂住力士光,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力士光笑了,仰起头,大步走向剑齿虎群中。
箜卢野从怀中取出卷轴,展开在一个大树桩上。
寒三伸出右蹄子,在左腿上使劲一蹬,蹬出一道口子,鲜血流出。寒三举着蹄子沾了血,在展开的卷轴上一踩,盖下血印。
寒三退后两步,看着寒古拉。
寒古拉却纹丝不动,站得笔直。
谁来签字?谁是人王?对寒古拉他们来说已不是谜,虽然为破解这个谜底,牺牲了许多生命。
五个人互相看看,终于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是玄蛮。
寒三先是瞪大了牛眼,看看玄蛮,又看看寒古拉,随后就笑了。
玄蛮伸出右手,把大拇指放进口中,使劲咬破指头,在卷轴上一摁,摁下一个鲜红的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