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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战后

库拉尔大人为鹿沙之战记功,在阵前奋不顾身勇救鹿沙大人的箜卢野得了第二战功;立下头功的是玄蛮,以一人之力杀败油科莫前锋军,夺回失陷的城门,真所谓一女当关,万兽莫开。

玄蛮两日内连续被记录两次战功,第一次是因为炼师军团惨败后只剩她一人,第二次虽然还是只剩她一人,但主要功劳是夺回城门。玄蛮自己当然知道,大家误会她一人夺回城门是出于视觉错误,因为没有几个人看见寒古拉挥舞大木棰秒杀油科莫的雄姿。至于她没有主动澄清这一误会,是因为她说了也没用,寒古拉不是鹿沙的守护者,无从为他记功,所以在记录这次战役的史册上没有寒古拉的名字,他根本不曾出现过。

但鹿沙之战并没有这般顺利结束,油科莫军虽然错失先机,未能一举拿下鹿沙城,但以其两万之众,对付损失巨大的鹿沙军,还是优势巨大,因此它们与穿甲龙军和爪鸡滑龙一起,把鹿沙城四门紧围,连攻数日,直到依拉穆与青木的援军赶到。

因战事紧迫,青木与依拉穆都没有先在城里招集军队再出发救援,而是分发命令,让靠近鹿沙城邦的部属门自行组织力量赶赴鹿沙,这些零散的守护者、赏金猎人聚集到鹿沙城西南的树林,总共聚集了四千多人,推举临时首领,分成七路大军,青木四路,依拉穆三路。在力士光等人的拥戴下,特立犽也成为青木军其中一路的首领。力士光申请派往火山岛之事,有关部门还没给回应,就遇上了准备前来支援鹿沙城邦的特立犽。特立犽本是在落神祭典之后赶往火山岛,可又不知为何迟迟没收到青木大人的消息。

寒七果也来了,骑着她那匹白马悠悠,但她说她不是来打仗的,是奉了波克大人之命,来前线调查了解情况。因此寒七果没有加入哪一路军,骑着马东游西荡,到山坡后窥探穿甲龙军,到河边查探油科莫的动静,回来对大伙儿说,油科莫军粮不足,岐尔萨河岸的水草已经被啃光,这仗其实已经不用打了,只要鹿沙城能继续守住两天,油科莫军必退。但大家都不愿意就这么放油科莫军退走,派人到岐尔萨河下游撒下大批捕兽网,网网互连,堵住油科莫退路。寒七果寒寒囔囔说:“何必赶尽杀绝呢。”但没人理会她。

寒七果不是动物保护主义分子,她只是不好杀生,除非为了吃饱肚子,那样杀生毕竟有限,一辈子也吃不掉多少头猪;遇到野兽侵犯时,她自然也会杀生,但那不是为杀而杀。据说波克大人也是这种观点,因此寒七果很对她的胃口,被她安排在自己身边,当做接班人来培养。寒七果整日游手好闲,骑着白马游山玩水,倒也增长了不少见闻,这次奉命来督察战况,犹如钦差大臣,只不过是一个没有权的大臣。

突袭未成,强弱易势,油科莫与穿甲龙的联合作战基本已告失败,但野兽大部分都不识进退,一条道走到黑的种,穿甲龙军在南门硬攻那牢不可破的石城,油科莫在东门用自己的尸体堆积起山坡,硬是攻上了城墙,鹿沙把猎人军团集中在东门抵抗油科莫,把守护者和残余的部落力士集中在南门消灭穿甲龙,自己则带领着游击军团,配合聚集在城东北的,这几天从各地赶来增援的鹿沙力士们,准备一举全歼油科莫军,并派人通知城东南的青木、依拉穆援军,穿甲龙和爪鸡滑龙交给他们收拾了。

两边的进攻几乎同时进行,鹿沙虽然挑了最硬的骨头来啃,把看似不堪一击的穿甲龙军留给友军,实际过程中却出乎意料,油科莫军正如寒七果所说,数量虽众却已是强弩之末,一击即溃,上万只油科莫顺河败退,又陷入捕兽网织成的陷阱,尸体塞满河道,导致河水满涨,油科莫统帅被同类们抬到最高处,被满溢的河水冲入下游,得以逃生。穿甲龙军全军覆没,却比油科莫军壮烈得多,战斗到最后一只,造成了两支援军的重大伤亡。那三千多只爪鸡滑龙潜伏在西门一带的树林里,坐观战局变化,穿甲龙军被歼的同时,鹿沙军出城直扑爪鸡滑龙营地。半个小时就把爪鸡滑龙打散。

战斗中,特立犽这一路战绩辉煌,擒杀了穿甲龙统帅,功绩却该记到力士光头上。

决战当日,力士光神勇过度,挥舞着大斧头砍孤身深入,无意中闯到了穿甲龙统帅跟前,这时候特立犽的队伍还在外围寻找突破口,残余的穿甲龙们围成一个圈,用它们特有的锯齿状防护阵势顽强抵挡。力士光进退不得,抱着死也要留下丰功伟绩的念头,扑向穿甲龙统帅,他的血宠狼抢先跳上去咬住了穿甲龙统帅的脖子,但穿甲龙带角的皮极硬,那头狼崩掉了六颗牙也只啃下一个小角,身子就被扯成了两截,得次空隙,力士光砍中了穿甲龙统帅的肚子,但他的大斧头也进了穿甲龙肚子,连斧柄都找不着。穿甲龙统帅尾巴一甩,把力士光拦腰扫中。眼看力士光小命不保,特立犽急得干跳脚。在后面观战的寒七果情急之中策马狂奔,悠悠冲到真前,高高跃起,从穿甲龙头上跃过,跳进了阵中。穿甲龙们大概是没见过有人这样骑马,而且是个大美女骑白马,画面精美绝伦,都仰着脖子,目光紧紧追随,这种姿势正好露出了肚腹软肋,被机警的特立犽抓到空隙,砍倒了两只,突破了锯齿防线。寒七果奔入阵中,捞起晕忽忽软绵绵的力士光,抱到马上,横穿敌阵,特立犽趁势从寒七果撕开的口子突入,率先杀到穿甲龙统帅身前,长矛直刺其心脏,一击而中。

后来给青木大人汇报,特立犽如实说明了当时的过程,认为此功应该记在力士光头上。青木大人对特立犽不贪功的品质很是赞赏,把他和力士光一并提升,并委以重任。当时青木大人正在试验分区管理,把青木与另外三个城邦交界的那一片区域划给特立犽,由他统领管辖。这种分区管理模式与鹿沙的分类管理模式,博古的项目管理模式,都是人从零散到聚合的大社会转变过程中的尝试,特立犽的这个职位,有点类似于中国唐朝的节度使,解放战争时期的军分区司令。

身负重伤的力士光被寒七果救出,命垂一线。寒七果不是炼师,祭炼和法术都不是她的强项,而原始的医术都来自于祭炼法术,在这个关头,她想到了鹿沙城里的玄蛮,一路长驱直入,奔进了城里。

寒古拉跟着玄蛮参加了驱逐爪鸡滑龙的战斗,一是闲着没事,二是不放心玄蛮。等他们得胜回城,与寒七果、特立犽、力士光和箜卢野等同学重新聚在了一起。当年一起目睹无花果开花的十个人中,除了已死的温格、吐波,就只缺沃玛和艾莫斯。夏利乌怀疑暗杀委托人出自这十人当中,叫寒古拉趁机会查探,寒古拉不是个没有依据就胡乱猜疑的人,对夏利乌的提议根本不予理会,使得夏利乌很生气,说:“你不查清楚,就是逼着我杀你,到时候可别怪我。”说完就跑了。

虽然油科莫攻入东门时,夏利乌躲在屋顶上袖手旁观,可她总觉得自己会出手相援——如果寒古拉遇到危险。至于理由,夏利乌告诉自己说,寒古拉要是死在油科莫手里,自己的暗杀任务还是没有完成,一样要被杀手追杀。这个古怪的女子总要给自己的行为找理由,即便是没有付诸实现的行为,好像有充足的理由才能心安理得。比如她离开寒古拉之后,心里很不高兴,就为自己找了个理由——人家有同学情谊,咱自己孤单一人,跟那个讨厌的家伙没关系的。

夏利乌的这种情绪,我们都能看出来,她是有些爱上寒古拉了,但她自己坚决不承认,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与那个绿色的脑袋无关,只与自己行刺失败有关,解决的办法只能是解除行刺合同,或者完成合同,只是这两件事都不容易办到,起码在鹿沙城里,寒古拉有那么多同学陪着,行刺就无法办到。

寒古拉有同学,夏利乌却有朋友,从小就走南闯北的夏利乌朋友遍天下,鹿沙城北一座雪山里就有她一批好朋友,那是一个被鹿沙的前任城主驱逐的部落,躲进与世隔绝的雪山艰苦求生,夏利乌曾经几次帮助过他们,结下深厚的友谊。于是夏利乌便抛下寒古拉,独自上了雪山。

雪山部落的首领名叫莫尔柯,六十岁的老人,他原是城邦的总教头,也就是现在米克大人的职位。鹿沙城邦的前任城主暴病猝死,鹿沙、米克、莫尔柯等数人争夺城主之位。这是人的习俗,没有武力就没有权力。鹿沙联合了几大部落,包括那位他刚刚在穿甲龙阵前救出的老族长的部落,打败了莫尔柯与米克,夺取了石头城。胜负一分,即刻化敌为友,拥戴新主,这也是人传统。但莫尔柯身为城邦第一力士,深得民众爱戴,鹿沙担心他恢复元气后可能重新起来夺位,恰逢莫尔柯两个族人闹事,米克以叛乱罪名囚禁了莫尔柯。鹿沙初掌大权地位未稳,对莫尔柯是杀也不是留也不是,采纳了库拉尔的意见,逼莫尔柯发誓永不回城,才将他驱逐出城。莫尔柯带着一千多族人进了雪山。也不知道是不是鹿沙授意,有关部门对莫尔柯所在的雪山采取了物资禁运的和贸易封锁政策。夏利乌一次进雪山找石材,结识了莫尔柯,夏利乌的功夫就是莫尔柯所授,此后多次以采石的名义偷运物资进山。

此时正值冬天,道路都被大雪覆盖,仗着熟门熟路,夏利乌进到山内莫尔柯的寨子。这里的人们一到冬天都不出门,关在屋子里烧火取暖,喝酒热身,但冬天也是这里最安全的时候,山北的貂牙骨兽都在冬眠,其他野兽都南下越冬,只有数量极少的雪狼出没。夏利乌的血宠剑齿虎是南方的品种,一到这里就冻伤了两条后腿,眼见不活。夏利乌对这只剑齿虎一直就很不满意,也没有什么感情,就让莫尔柯叫人把它杀了,炖了一大锅虎肉汤。莫尔柯也不客气,吃了半个老虎屁股之后,抱了一只小雪狼来,交给夏利乌说:“这是我前几天才抓的,挺可爱,把它教养了做你的血宠吧。”

雪狼在人时代也是珍惜动物,速度与耐力惊人,凶狠不亚于虐暴王龙。夏利乌抱着雪狼爱不惜手,给它取名叫“莫尔柯”。虽然侵犯了莫尔柯的名誉权,这位已然心静似水的老人也不在意,帮夏利乌细心教养雪狼。

莫尔柯说,他本来要派人去找夏利乌,没想到她自己跑来了,真所谓心有灵犀。夏利乌问莫尔柯找她干什么。莫尔柯说:“我快死了,要跟你托付一些后事。”

夏利乌说:“你死什么呀,身子还这么硬朗,能再活十年八年。”

莫尔柯说:“再活十年八年,我就更对不住我的族人了。”

莫尔柯说,自从跟他进了险恶的雪山之后,历经二十年磨难,原来一千多人的大部落,如今只剩下四百多口,只要他还活着一天,族人们就得跟随他的誓言,永不出山,如果自己再多活几年,这个部落恐怕就剩不下多少人了。

夏利乌说:“你死了也没用啊,你的继任族长也得遵守你的誓言,他们还是出不了山。”

莫尔柯说:“是啊,要想他们继续活下去,莫尔柯部落就得解散,可是他们都不愿意,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等我死后,不再立族长,让他们投奔别的部落,莫尔柯部落就不复存在,莫尔柯部落的誓言就解除了。”

夏利乌说:“这倒是个办法,你打算让他们投奔哪儿呀?”

莫尔柯说:“投奔你。”

夏利乌说:“别开玩笑了,我又没有自己的部落。”

莫尔柯说:“没有部落就建部落呀,你成立自己的部落,把我的族人都收到你部落里,带出雪山,带到你的白基山。”

夏利乌说:“不行的,我当不了族长,我连自己都懒得管,怎么管别人呀?”

莫尔柯说:“早晚要管的,你会生孩子,然后管孩子,管理族人就管理自己孩子一样,你早晚会的。”

夏利乌说:“这事太难,想着都觉得难。”

莫尔柯说:“想肯定很难,做就不一定这么难了,不着急,我给你两年时间,到时候如果你还建立不了自己的部落,唉!我的族人啊,就得在雪山里自生自灭了。”

夏利乌本来想说:“我孤魂野鬼一个,这辈子就没想过要建部落。”但她看到莫尔柯的神情,不由得把话又咽回了肚子。

想想后,夏利乌说:“你的事我恐怕真的帮不上忙,我自己现在就一身的麻烦,能不能活到明年都不知道。”然后她就把自己接了刺客生意,却无端端杀不掉寒古拉,导致被人追杀的事情说了。莫尔柯听后,说:“这事是挺麻烦,不过,你要杀寒古拉不难呀,这一路你不是跟他同吃同住么?要杀他太容易了。”

夏利乌:“这才最烦呐,好几次我都差一点下手了,到最后关头又不知道为什么,唉!”

莫尔柯笑说:“你喜欢上那小子了。”

夏利乌说:“没有!没有的事,我讨厌他还来不及呢,就是一到动手的时候,我就会想,要是能找到那个委托人,把合同解除了,我就不用杀他了,就这么一想,斧子就砍不下去。”

莫尔柯摇摇头说:“理由不够充分,再想想。”

夏利乌说:“那就是我变得善良了,不忍心杀人。”想想也觉得这更像谎言,自己摇头说:“也不对,我一向杀人不眨眼的,怎么就这次例外?”又拍着脑袋说:“我这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

莫尔柯说:“不急,慢慢想,总有想通的那一天。”

夏利乌当真按照莫尔柯所说,托着腮帮子苦思冥想了好几天,除了吃饭,连睡觉都在想,唯一干的正经事就是教养雪狼“莫尔柯”。即便对着“莫尔柯”,她也会自言自语,把自己认识寒古拉的整个过程从头到尾翻来覆去地讲给“莫尔柯”,问它到底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对一头雪狼来说太过深奥,特别是未成年的雪狼,但这种讲故事的教育方式对野兽来说很亲切,不是逼着它学规矩,不是逼它重复一些无谓的动作,更不是把它当做打架机器使唤,而是更像一个朋友,如此迅速拉近了****距离,让“莫尔柯”对主人很是满意,而且依赖。雪狼是极难教养的猛兽,莫尔柯对夏利乌是否能教养成功本没有很大期望,几日下来,看见这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雪狼对夏利乌竟然如此服帖,实在佩服得很,于是才把驯养雪狼的一些诀窍告诉了她,比如雪狼很不适应南方的温暖气候,带出雪山就要为它剪断长毛,比如雪狼怕火,万一“莫尔柯”兽性骤起六亲不认,要用火帮它清醒清醒,等等。

莫尔柯没有再和她说起建立部落带走族人的事情,古人不善废话,说一遍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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