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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守护者寒古拉

带着谜的寒古拉来到博古城邦,顺利通过测试成为了力士,开始了他的守护者生涯。如前所述,到城邦当守护者就是当公务员,为集体做事,为人民做事。既然是公务员,就会有待遇,包括固定工资,福利分房,需要的话还可以分配到一个老婆——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有了王法以后,恋爱与婚姻都自由了,老婆不能靠分配,只能靠追,泡,或者抢。寒古拉报到之后,立即享受到了福利分房的待遇,领到一片土地,是在一个斜坡上的山林,呈正方形,四个角插着四根木棍,木棍顶端捆着从寒古拉衣服上撕下来的四块兽皮,证明这四根木棍连接的四条切割线以内是寒古拉的家园,有点像剑齿虎撒尿划出自己的领地。作为守护者的一项职责,是为城邦开辟疆土,这样就能明白所谓福利分房是什么意思,因为这里一间房子都没有,完全是一片原生态的地域,一切有待开发。

除了这四条切割线,寒古拉还得到一袋子钱,一些木料和石块,一些肉干、果干和谷物,钱是他第一个月的薪水,因为还没有做出任何贡献,钱就少得可怜,食物大约只够吃五天,木料和石块大约可以砌一张床,连床板带床脚是够的,要再装饰点什么就得再去找材料。这些木料和石材当然也可以做一个模型,你设想的家园的模型。要绘制图纸也不是不可以,需要先发明造纸术,以及一系列绘图工具。寒古拉显然来不及等待谁发明造纸术,就用材料做了模型,这是明智的选择。据说力士光同学没有这么干,他先把木料做了床,睡了一大觉,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漆黑的山洞中,周围有无数双发亮的眼睛在欣赏他的睡姿。力士光估计这些长着发亮眼睛的野兽还打算把他当做午餐或者晚餐,才连床带人一起搬进洞里,那张床做餐桌显然很合适;于是奋不顾身地夺路而逃,逃出洞后才知道自己是做为人家的早餐准备的,至于那到底是些什么野兽,力士光没来得及研究。寒古拉没有犯力士光一样的错误,是因为他很明白,没有围墙的家就不算家,不算家的地方就不该有床,而应该有家的构想,所以他先把自己的领地仔细丈量,依照一定的比例,在地上摆出模型,中间是居住的棚屋,棚屋前是军事基地,制作武器的武器坊与防具坊,西北是兽栏,东北要挖个地窖做仓储物流之用,西南作祭炼之处,东南部分开垦耕地种植瓜果,厨房就搭在菜地旁边……一切都井井有条,所缺的只是变成现实。

要把新家建设起来,寒古拉还需要去砍很多树,锯成方料和板材,割来很多藤条揉软了搓成绳子,把木方和木板捆起来,扎成房子的样子;还要运很多石头回来,在四条切割线上堆砌起来,往石缝里填塞混了干草的湿泥,做成园墙;还要去打猎,屠宰,煮熟猎物,腌制后晒成肉干,以备随时之需……想到要干这么多事情,在还没崩溃之前辞职也是一种选择。

寒古拉分到的土地面积其实不小,和他老家寒族的寨子差不多大,所以这里该叫寒家寨,寒古拉就是寨主,是一名领导,因此要有领导者的思维,领导自己完成许多工作。首先他要建筑围墙,否则很有可能一夜之间这里就住满了野兽,瓜分他的肉干果干和谷物,以及他的身体,这跟我们买了房子先要筑防盗网是一个道理,区别只在防备的对象。这项工程对寒古拉来讲,技术上并不难,我们怀疑过他后世是工程师,难度只在缺少建筑材料,因此他需要出去运一些石头回来。要运石头,必须有运输工具,因此他需要先造一辆木车。造木车必须要有木料,因此他需要先砍一些树。砍树需要工具,鉴于石器时代工具的耐用程度和效率,砍一棵树所需石斧、石刀、石锯、石铲等等石器的总体积,大约是这棵树的三分之一,因此他必须有足够制造工具的石料,为此他需要出去运一些石头回来;要运石头必须有运输工具,因此他需要造木车……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是个需要思考的问题。难怪伟大的思想家和思想都出自古代,主要原因是没有技术产物代替人们思考。如果换成今天,这一切都很好解决,傻子都知道,花钱买就是了。所以我们不需要思考,只需要赚钱。如果赚不到钱,傻子都知道,抢银行就是了。所以我们不需要赚钱,只需要去抢——这也是寒古拉解决问题的办法,到别的地方抢夺资源。有所不同的是,人时代的自然资源是全民所有制,也就是属于全体人民的,寒古拉是人民中的一员,所以那些资源也是他的,这就不叫做抢,叫做开发——抢劫有罪,却没听说过开发犯法,这是掌握文字解释权的好处。欧洲人登上美洲大陆的时候,最高兴的事情不是见到满地黄金,而是见到那里没有统一的文字,于是他们就统一使用了一个动词叫做解放,把当地人民的黄金珠宝都解放到欧洲去,把土著从他们自己房子里解放到野外——我实在搞不懂我们为什么要学外语,学不好还不让上大学,而不是逼老外都学汉语,咱们人比他们多啊。

寒家寨建造在一个向南的斜坡上,坡度大约有三十度,也就是说,只须双手抱住双脚,人在寨北就可以像一只皮球那样一直滚到寨南,如果恰巧滚到寨门,就可以直接滚出寨子,一路滚下山去,途中风景优美,鸟语花香,渴了可以喝露水,饿了可以吃野果,晕了可以找棵结实的树撞一撞,如果速度不太快的话。寒古拉第一天就发现了这个便捷的交通方式,节省了很多时间。到了第三天,他就滚出了一条笔直的路,这是三通一平中的第三通:通路。第二通是通信。这事相对简单,在寨门安装一个木头箱子就行,木箱顶部开一个圆孔,每天会有人往里面扔树皮信卷,上面写着一些任务,需要完成,这是一些为人民服务的任务,是城邦守护者的神圣职责,完成得好,可以进步,从普通守护者升为牛奔守护者、鳄尾守护者、虎腰守护者、象牙守护者,直到最高级别的守护者。任务的内容有难有易,有大有小,完全是碰运气。寒古拉第一天的运气就很好,接到的任务是抓一只河马。他双手抱住双腿,把脑袋埋进两膝中间,屁股一撅就滚下了山,越滚越快,天旋地转,停下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一条小河中间,居然没有沉到水里,起身一看,原来自己坐在一只河马的肚皮上,这只河马刚刚洗完澡,正打算上岸换洗日光浴,看见山上风驰电掣一样滚下来一团东西,夹带着碎石断草,滚滚烟尘,河马躲避不及,被迎头一撞,跌回河里,晕死过去,翻转肚皮浮在水面。寒古拉因为脑袋埋在膝盖里,没能看见自己撞晕河马的过程,不相信自己运气会这么好,以为有神灵相助,就在河马肚皮上朝天膜拜,感谢不知道名字的神灵,然后才把河马拖上岸,捆起来扛进城交差,轻而易举地完成了作为城邦守护者的第一项任务,领到了报酬,包括奖金和一些食物。寒古拉到集市上用钱换了一些矿石,那是用于祭炼的材料,不好找。

三通一平的第一通是通火,这是最重要的,每一个寨子都必须燃起一个火堆,昼夜不熄,以证明主人活着,火烧得越旺证明主人活得越好。反之,主人活得越好,火也烧得越旺。寨子里无论生活用火,娱乐用火,打架用火,还是祭炼用火,都必须到火堆里取火。这件事情寒古拉当然是最先做了,他希望自己的火堆是城邦里最旺的,自己是活得最好的人,所以这第一把火就烧得很猛,点燃后砍了三棵大树架上去,结果一把火就把整个寨子烧光了,显然有点烧过了头。好在这是第一天,寨子的基础建设还没铺开,烧掉的只是地上的野草和杂树,但石头也被烧裂了,泥土烧黑了,整片山坡烧成了黑色,倒也省了一些事,只是扑火扑得很费劲,需要下山到河里打水,来回一趟十里。下山还好办,滚下去就行,上山却很消耗体力,要扛着两桶水,而且那种大石桶本身比所装的水还沉,如此一来却把寒古拉装备成了一抬压路机,来来回回把路面压得无比平实,比石板路还平整坚硬,在上面砸石子能弹出十丈远,在路上飞跑能创造世界记录,成了博古城邦修得最好的一条路。后来博古大人前来视察,将之树立为博古模范路,号召全城的人民都来学习取经。

开山立寨第一天就失火似乎不是个好的开端,第二天就闹水灾则更不是好兆头。水灾的来由与火灾有关,如前所说,寒古拉一把大火把自家烧光,连石头都烧裂,其中有一块大石头,大部分深埋在泥土底下,只有一个屁股大小的部位裸露在外,被火烧裂,赶巧寒古拉下山打水上来扑火,一桶冷水浇落,激灵一下,石头屁股裂得更开也更深,等火场全灭,天亮之后,水漫漫渗透下去,把石头深处打湿,原先被烤热的身子又着了凉,也不知道石头是打喷嚏了还是咳嗽了,一声巨响之后,石头屁股突然爆开,狂喷出水,水柱高达十丈,如雨浇落,顷刻堆积成湖,顺着寒古拉昨晚开的高速公路,喷涌下山,飞流直下三千尺还不止。由于道路被寒古拉碾压得无比坚实,大水沿道路两旁分流急泄,冲刷出两条水槽,深达两米。这是个出奇的效果,水槽对道路的养护作用显而易见,下再大的雨道路也不会积水,所以这条路基本上不用维护,连路面都不用打扫,风一吹就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至于那块喷水的大石头,很显然,下面就是一口山泉,这就解决了寒家寨的吃水问题,不需要寒古拉每天走十里山路打水。大约一个钟头之后,石头里面的压力被释放够了,喷水开始放缓,形成一汪小池,潺潺流水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流出寨子,两块长条裂石横在其上,成了一座小桥。这时候寒古拉正忙着点燃他的火堆,来不及欣赏小桥流水,诗情画意。

寒家寨周围有山有水,有平原有草地,只要是没有谁盖了寨子,地上没有插四根绑兽皮的木桩,就都属于公共资源,任何人都可以到那里开采石料木材,打猎采果。寒古拉被分配到的这个地区,方圆一百里只有一位邻居,建造了一座残破不堪的寨子,显然是个懒惰的主人。寒古拉在周边大肆采集搜掠的时候,一次也没遇见过这位邻居,这让他很好奇,因为人一贯勤奋,不努力就无法生存,而这位邻居似乎十天也不出来打一次猎,寨子再破也无所谓,唯一能证明其存在的,是夜里熊熊燃烧的火堆,在漆黑寂静的原野上格外神秘。好几次路过那里,寒古拉都想进去拜访一下邻居,看看他储备的食品是否足够,如果不够,他就问问人家是怎么生存的,是否靠叫外卖。还想了解他那堆火为什么烧得那么旺,如果邻居不是他而是她,寒古拉就会看看她长得是否漂亮,如果够漂亮也够健康,就该问她是否需要帮忙。这里要找个男人和女人都不容易,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何况寒古拉最近越来越觉得应该多帮帮别人,后悔当初没有帮玄蛮的忙。好像很多大学生也是这样,毕业后才后悔当初没有多干点助人为乐的好事,光顾着认真学习了,更讨厌的是学的东西毫无用处。

其实寒古拉是想玄蛮了,说明他是爱她的。在如此孤独的环境里,爱情是大脑里唯一运行的非理性程序,特别是深夜躺在还没盖上屋顶的棚屋里,看着满天的星星时,每一颗星星都像玄蛮朝他眨眼睛。有时候坐在火堆边,无聊地烤着树叶,突然爆出的一小团黑烟,隐隐就像玄蛮那头瀑布一样的长发。有一次冒出的烟是白色的,闻起来挺香,卷起来再烧,把烟吸进嘴里,喷出——香烟的发明原来与爱情有关。

寒家寨的建设进度很快,主要得益于寒古拉那柄乌博古大棰,那玩艺儿敲石头如砸鸡蛋,砍树比电锯还好使,十天之后,周围十里范围以内,两人合抱的大树基本上绝迹,剩下的都是青年、少年和幼年的树,这说明寒古拉很有环保意识,懂得资源的循环再生。这些大树被他拖回家,开方锯材,做成了棚屋,厨房,祭炼屋,兵器库等等实用建筑。结实的枝干留着做武器或者工具。正如寒三老师所评价的那样,寒古拉在工艺制造方面极有天赋,他利用寨子里流动的泉水,做了一台水轮机,就是一个巨大的木轱辘,带动一堆齿轮和绞盘。这是一台多用途水车,是个动力装置,真正的用途是其他辅助设备,比如一台水轮驱动风扇,向火堆吹风助燃,因此他的火堆烧得很旺,有时候水流太急动力过猛,风扇会把火星吹到别的建筑,把武器仓库或者寒古拉的卧室烧着,有一次寒古拉打猎回来发现家里多了许多优质木炭,就是风扇惹的祸;也不会看天色行事,遇到台风也照样推波助澜,好几次差点把火吹灭。

水车还联动着一台磨床,在上面可以打磨石头,磨出的石板光滑如镜——其实就是镜子,只不过他不认识,也不知道要来做什么,就随地乱扔。扔的多了,这些石头镜子就组成了一个迷宫,任何人进去都要花五个钟头才走得出来,包括寒古拉自己。后来有些日子,来这里盗窃抢劫的人很多,寒古拉就把贵重物品都藏到迷宫里,虽然取件东西要花五个钟头,却很保险。寒古拉还设计了一个专门打蚊子的水轮苍蝇拍,简称水蚊拍,在水车装上四条胳膊,每条胳膊都牵着一只木头大巴掌,总共是两只左巴掌两只右巴掌,水轮一转动,木头巴掌满天挥舞,左巴掌与右巴掌能在空中合拍击掌,把蚊子拍成肉酱。这地方蚊子之多令人咋舌,能把人抬起来抬到它们的餐厅吃饱了再抬回去,等人恢复营养血管重新充满鲜血之后,再来把人抬到它们的餐厅开宴会,而这里方圆百里只有两个活人,蚊子们也懂资源再生循环利用。

寒古拉在寨子西南修了一个畜牧场,打算在这里养一批活着的食物。在凤栖凰学艺的时候,寒古拉的驯养成绩就不是很好,养鸡能把有毛的养成没毛的,养鱼能把有鳞的养成真皮的,养羊能把有角的养成秃顶的,只因没有养死,亚努老师才勉强让他及格。到如今他的驯养技术一点也没提高,头一批原鸡照样养了十天就一毛不着赤身裸体,原鸡们羞臊得不行,把脑袋都埋到翅膀里不肯见人,吃饭也不肯伸出头来,最后全部绝食而死。寒古拉于是改养羚羊,因为羚羊就算掉了羊角也看不见自己秃顶的样子,不会羞愤自杀,这个判断是正确,羚羊们果然都没有看到自己未老先衰的模样,但却能看到同伴们特别是异性丑陋的秃顶,这就产生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它们都找不到恋爱对象,始终不肯出一点生活作风问题,兽栏就像寺庙和修道院,纯净得让人敬佩不已,最后都带着洁净的肉体殉道登天。寒古拉于是又换了一个品种,改养庞肚鸭兽。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这种近似于耗子的小兽本来就奇丑无比,而且天生无耻,脱了毛也不会羞惭,也不会因异性貌丑而自动绝后,可是有一个问题,它们一向以偷食恐龙蛋为生,放在家里喂养,就必须代它们偷盗食物。这在技术上难不倒寒古拉,道德上似乎也不存在问题,却让他与恐龙结下了梁子,许多恐龙蛋它妈和恐龙蛋它爸纷纷找到寒家寨,发动突袭或者强攻。有一次竟然聚集了二十多只恐龙,差一点就攻破了寨门。寒古拉倒也不畏惧与恐龙作战,只是他独自一人实在无法应付恐龙轮番接力不间断的围攻,只好把那些吃得肥头大耳的庞肚鸭兽全部宰杀,扔到寨外让恐龙们饱餐了一顿。但这善意求和之举并未消除恐龙对他的深仇大恨,恐龙们虽再不到寒家寨寻找被拐儿童,却始终视寒古拉为仇敌,采用各种手段不断实施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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