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骨,你太卑鄙了,你一闭眼去了,留我一人要如何独活,你带着我一起走好不好。”
一雅声音温柔如水,可他眼神脆弱,比悲伤更加让人觉得伤心。他真实面容的美丽,哪怕藏在帽衫之下都那么显而易见,就算是再厉害的易容术都不能把他的美貌全数展现,此刻他尽管无泪,可他鼻翼微微扇动的样子真的让灰骨不忍再看。
但灰骨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母亲死去的那一瞬开始就不再在乎他,比起他的无牵无挂,作为族长的陆一雅又更多的责任,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毕竟他已经完全看不见一雅的脸了。
他希望是对一雅最大的忠告:“一雅,只一个问题,你的族人怎么办?”
或许是真的太累了,无论一雅再怎么喊灰骨都只觉得冷,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脑子里满是雪夜里不归藏在绒毛帽子里的笑脸,那时候她多小啊,他也小,他们一起撑着一把伞在雪里走着,走着走着她就忍不住调皮了,偷偷藏了一把雪就往他脖子里塞,他可不能让她这么调皮下去,后来两人怎么闹开、怎么回去他都记不住了,只记得那时候真是快乐。
忍不住他也轻声笑起来。
不归的眼泪滴在了明世方上,点开了一尾涟漪。而方中,历史仍在继续。
一雅听见有人来了,只得先暂时藏身树林、待他们走了再说,绝不知这就是与灰骨的最后一别。
赶来的正是听见声音的大长老和秋伯等人,原本听春衫的话,就等在不远处的静别殿。
可这边一战他们早听得声音,也想知道究竟如何。毕竟这会儿天已经快亮了,战争之声也式微了,这才赶到。却不料已是遍地横尸,其中也有鲛人,也有杨氏将士。
“大长老,您是有多打算?”对着遍地的尸身,秋伯记忆里出现了那一场大战的情景,不再去看。
此时大长老面色越加凌冽,似乎做出决定了:“鲛人一族孱弱,但阴差阳错也替我们消灭不少杨氏生力,也算是我们的友军,我等需念往生咒语送他们一程。”
“是。”
“至于剩下的,肯定全都是杨氏士兵,助纣为虐不可取也,全数散灵!”
大长老一言已下,众长老虽觉士兵为人亡命、罪不至此,但也不得不从命。只有带上帽衫遮住自己双眼,静待大长老以那套不归熟悉异常的流程,使出“散灵之礼”。
等等,“全数”?那不就是包括伪装成卯先生的灰骨吗?
“不!不要!”
不归本来抓着明世方一直屏息观看,虽然不忍亦是知道那是过去了的历史,不能改变。但看到这里竟然奋力呼喊,春衫大约也知道明世方里是什么场景,大概就是灰骨被散灵的情景了。
那之后她的眼神就灰暗下来,靠在明世方上发呆,里面场景似乎也不甚上心了。
可接下来才是真真惨烈的部分。
陆一雅归来带众人奇袭杨氏大本营,下令所有武将派准将齐聚一堂,一把火烧去所有,杨氏奋力反抗,鲛人族全灭,任族趁机加入乱战,杨氏全灭。
接着倒戈文儒的灰将军带人赶到,以为任族误杀其子灰骨,将任族监禁,现场由文儒派控制,坐收渔翁之利控制朝政。
死伤多少已经无人清点了,莫说乌梗峰上多少鲜血,私底下暗潮汹涌的一时间都触发了。但人界皇室对此一概保密,只一味压下信儿来,甚至不派出一名御医前来救治。
妖王已知,遣药礼长爻广带人下界救死扶伤,但死伤过多,还是有太多的灵去了鬼界。
按照爻广那个只知道炼药的老头子的说法:死那么多灵魂,若是都来妖界那妖界也就没那么衰微了,偏偏去了鬼界!哎,可惜了。
怎么和妖王一个路子?
这时春衫的“明世方”重新化为冰面,他收了法力不再给她播放下去。毕竟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未来,是天机,是一旦看见了就无法改变的东西。
她一定可以改变的,他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