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雨,你不进来吗?”不归朝她招招手,一瞬间像是透过了面具看见了一份忧伤,但只是一晃而过,她很快也回应了一下便进来了。
或许只是灯火太盛晃了眼,才会觉得她竟然眼中有泪。
刺面店只点了一盏暗灯,穿过前厅的屏风是后院和一个阁楼,这里是这条锦鲤街的最高处。
阁楼之上传来埙声,如泣如诉,不归这才听到。这埙声像是充满了生命,甚至好似会说话,把最为伤感的故事一段段倾诉来一般。短短一曲,研磨着听曲人的心,却仿佛是持续了整整一夜。
末了,绿竹放下手中的埙,透过一张薄薄的绿纱看着面前重新开始咳嗽的男子,她不敢动,只怕一靠近他,他就会像风中的残烛一般被她吹灭从此散灵。
一个小小的孩子听见了他的咳嗽声,忙抱着个瓷罐子门也不敲地冲进来,绿竹丢下埙惊呼一声:“小心。”
小娃娃宝珠却厌恶地瞪她一眼尖叫着:“还不都是你。”
男子握住宝珠的小手,尽管咳出血来,满面灰拜之色,依旧摇头要她切莫失礼。这本来不是绿竹的错,他早就该散灵了,若非用最为珍贵稀缺的良山菌吊着命得话。
打开盖子,宝珠咬咬牙把剩下几乎都是渣子的良山菌全数取出,倒在他喝的姜茶里,再让他和着吞咽下去。半晌,他才觉得缓过劲儿来不再觉得窒息。
绿竹始终躲在绿纱之后并未现身,抬眼望去天空之上已满是繁星,男子也应该早作休息了,尽管作为鬼是不必歇息的,但他已快散灵,醒着活跃什么的太过耗费气息,他需要安静的环境深深吐纳。
见她要走,男子始终不舍:“绿竹。我很快就要消失了,最后一程你都不陪我走吗?”
忽然宝珠的眼泪像是失去控制一般地落下,虽平时总不满绿竹,但男子此刻需要的或许就是她,低下头,她恳求道:“你能代替我守着泓宇哥哥一夜吗?”
良久,她想着绿竹肯定是要走了,却不想她竟然掀开了绿纱走上前来把泓宇按按回床榻上,为他盖着薄被,道:“那,能为我们再添一壶茶吗?”
“啊,行!”宝珠始终是孩子,立刻破涕为笑,鼻涕虽然还挂在人中,赶紧就抱着空空如也的瓷罐子跑出去了,只是下楼的时候像是听见了下面的花盆被夜猫儿踢翻了的声音,她高兴也懒得呵斥,就一溜烟儿往灶房跑去。
见她跑远了,藏在花丛中的阿兰赶紧打了个忍了半天的喷嚏,不归拍着她做了噤声的动作,扯扯雾雨的袖子:“你不是想上去的吗?”
刚才的话其实他们都听见了,她大概也猜到雾雨对那病危的男子颇有牵挂。偏偏她死不承认,拽着两人从刺面店出来,还道:“行了,这儿没什么意思,带你们去海上听歌去吧!海之妖鬼的歌声可是连鬼王都称赞的美丽。”
阿兰自然说好,不由她分说,下一站定好了在了海边听歌,风轻轻一扬,三人飘飘忽忽又飞远了。
阁楼上的男子朝窗外深深忘了一眼,重新咳嗽起来。绿竹知道他在看什么,只是也望着满天兀自闪烁的繁星,自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