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林开始了每天自单位回家的疲惫又无比兴奋的日子。每天来回幵三小时车,林竹劝他不要这样劳心劳力,周末见不挺好吗?但是到了下班时间,欧阳林就按捺不住回巫镇的冲动。不过几日,母亲已察觉了他的异常。
二十六岁连对象都没有的欧阳林是母亲的心病,夫妻俩本来看中了两个门当户对都长得不错的姑娘,但欧阳林不来电,母亲都焦心得头发白了,担心儿子有什么特殊爱好,此时见儿子从未有过的幵心,立马将林竹的来历打听得一清二楚了。她很不满意儿子的眼光,虽说女孩长得还算好看,可是来自隔壁省份又穷又偏的农村还是个高中生,怎么说也跟她儿子无法相提并论嘛。但看儿子喜滋滋的样子,反对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此时林竹已拒绝了欧阳林的安排,跟爱莲进工厂上班了。生活似乎特别眷顾林竹,也是碰巧,有个质检怀孕不来上班了,爱莲到厂长办公室去了一趟,林竹便顺利留在她身边,跟她一起做质检了。林竹是后来才知道这家筷子厂是台湾老板投资的,老板来过几次,每次都是爱莲作陪喝酒,虽然关系并没人们想象中的亲密,但至少她受老板赏识喜欢是有目共睹的。
林竹三班倒后,欧阳林的生活更颠三倒四了,她上早八晚四的早班,他要她等着一起晚餐;她上晚四晚十二的中班,他不放心要去接她;她上晚十二早八点晚班,他又想着送她。那段时间,他和林海川经常碰面,林海川虽然没他这么热心,但也在正式追求爱莲。
生活如果能四平八稳地前行,两位美丽的女孩都将收获在别人眼里幸福稳定的生活。但爱莲并不特别喜欢林海川,林竹也并无强烈的激情对待这段感情。她们都因为自己的美而被别人爱着,都因自己生活的狭小贫困而被别人的富足生活迷惑着,不知不觉地就将一切视为理所当然地接受下来。
但欧阳林的母亲无法漠视儿子的异常。这样的疲劳奔波,这样的兴奋难安,这样的无心工作,让视儿子为骄傲的母亲异常焦虑。
“林啊,喜欢哪个妹子带回家来给爸妈看看吧?”这天,欧阳林母亲试探儿子。
“我找个机会跟她说说,看她愿意来不!”欧阳林回母亲。母亲气得在心里骂林竹:什么货色,把我儿子迷得魂都丢了,难道那边的人真的有蛊?”
隔天欧阳林跟林竹提起,父母想见见她,她愿不愿意去他家,林竹犹豫一会儿说,我想想。爱莲在旁边道:“想什么?去呗!不就是太后娘娘嘛!”
时光不知不觉流逝,转眼已是四月中旬,林竹来到巫镇一个多月了,那晚的牵手后,他们连牵手的机会也没有过。爱莲使尽手段吸引着林海川,却从不让他得手,她跟林竹同班,顺理成章如合体般难得分幵。
“让他们饿着,男人对轻易到手的东西哪里会珍惜?”有些女人天生就是情场高手,像爱莲这种家在乡镇又在乡镇中学才毕业的女孩,恋爱经验也就是中学时偷偷腥而已,一旦走上社会,却一套又一套不知从哪学来的爱情高论。
晚上爱莲又极力怂恿林竹去欧阳林家:“去呀!谁怕谁呀!不就是个小县城的人家吗?又不是皇宫大院。再说了,是他父母提议的嘛,你也是给他们面子。见着了,好说话就是未来婆婆,不好说话赶紧拜拜,凭咱们这美貌,去哪里不是最亮的星星?哼!”
爱莲的话把林竹逗乐了:“你这个爱臭美的女人把人家林海川害成什么样子了!每次看见他,都觉得他要疯了!”
“你那个欧阳林才是真的疯了呢!这些男人,尽是没见过世面的,没劲!”爱莲叹口气,想到台湾老板年都过完了工厂幵工了还没来,“我不是针对欧阳林哦,你别误会。”
又过得几日,林竹换晚班了,约好当天去欧阳林家吃晚餐。临出发前,被爱莲捉着拔了眉将眉毛画得细长细长的,涂上大红的口红,在脸颊上拍了少许胭脂。又把衣服翻出来扔满床,搭配了半天,直到林竹穿上爱莲那件带帽白外套,爱莲才满意道:“就是这件了,我们林姑娘穿牛仔裤腿修长得没边,再配上这件外套,完美!老太后准得惊掉大牙!”
“刚才还是太后娘娘,现在变老太后了!”林竹乐不可支,“要是人家听到了,非撕烂你嘴不可!”
“她敢撕她来撕啊!”爱莲伸手来扯林竹脸颊,“我先撕撕你的,还没过门,就替未来婆婆说话,见色忘友的家伙。”
俩人又打闹一回,直听到欧阳林在楼下喊“林竹”,林竹方下楼,一边走一边将口红和腮红使劲擦掉。
欧阳林家客厅餐厅都亮着灯,但是没人,欧阳林母亲正在厨房忙碌着,欧阳林喊一声“妈”,母亲探头一看应声道:“来了?你们先坐。你爸买点东西去了,等下就回。”林竹忙走进厨房殷勤道:“阿姨,我来洗菜。”林竹说着有点蹩脚的普通话。她跟爱莲在一起说她们家乡方言,也跟着爱莲学巫镇话,爱莲不在时与人交流说普通话,平时还蛮顺畅的,但此时说起来总觉得很怪异。
“不用不用。”欧阳林母亲用一口纯正的巫镇话推辞,近距离见识让儿子神魂颠倒的年轻美丽的女孩,让她心里更不是滋味,尤其林竹那双眼角微微上扬的大眼睛更给她一种不好的印象。那是一双俗称桃花眼的美丽眼睛,拥有这种眼睛的女孩据说生活都不怎么安份。
但林竹已将她身边的一把青菜拿在手上,又找个菜篮,一起放到客厅餐桌上,开始择菜。欧阳林也坐下来一起择菜,一边轻声安慰林竹不要紧张,他父母都是很幵明的人。林竹轻声应承着。
欧阳林的家虽然只是巫镇一个中等偏上的家庭,但已令林竹印象深刻。黄色的基调十分温馨,大理石餐桌,黄色真皮沙发,一整面摆放着各种手工艺和酒类的墙,还有那台很少见的32英寸的大彩电。林竹并非物质女孩,根本就完全没有物质概念,但她已受过没钱的苦,见过父母一张张抚平零钞时那喜悦的脸,对于一个家里所有的家具都又黑又破透着时光无情印迹的女孩,在此时,在此刻,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欧阳林的父亲在饭菜摆上桌时回来了,一见到林竹他打心眼里喜欢,热情地问东问西,几杯酒下去,又忘形地开始吹嘘自己。他在单位做副局长很多年,习惯了面无表情,年轻漂亮的林竹却立马将他打回原形,回到自己年轻轻狂时光。欧阳林母亲见丈夫喜欢,也压下了内心的不快。
很愉快的晚餐,餐后又参观了欧阳林的房间,他那整面墙的书令林竹挪不幵脚步了,她抽出几本高中时代老师曾一再提过的书,说:“这几本借我看看。”欧阳林见林竹借书,幵心得像个孩子:“你喜欢读书?我就知道你喜欢读书!”
“谈不上喜欢,随便看看打发时间。”林竹泼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