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友在空间写道:佛说:若无相欠,怎会相见。“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里该出现的人,都有原因,有使命,绝非偶然,他一定会教会你一些什么。”喜欢你的人给了你温暖;你喜欢的人让你学会了爱;你不喜欢的人教会了你宽容和尊重;不喜欢你的人让你知道自省和成长。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你生命里,每一个人的出现都是缘份,都值得感恩。
这段话让人想到如今很流行的“我不感谢生命中那些伤害我的人”之类的文章,实用主义流行天下的时代,写此类文章的人多为钱理群所说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一旦谁侵犯了他们丝毫利益,甚至别人只是不小心踩了他们一脚,他们都恨不得提起刀来砍碎人家的鞋,这种连本带息抢回来的睚眦必报隐藏在义正辞严的毫无逻辑与是非的文辞中,非常吸引目光。殊知世界上真的没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恶意。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因果互循。针尖对麦芒,两个小心眼,才会在现实里结一段恶缘。所以,时时反省自己,有容乃大,就不会动辄有怨妇情结“我不原谅伤害我的人”。
只是人一旦身在其中,便难自拔罢。或者,这种人生智慧需要时间来成全。
小时候欧阳林顽皮淘气,母亲生气总会说:“上辈子欠了你,讨债鬼!”“上辈子没欠你,这辈子怎么会受你的气!”与母亲前世今生的想象令欧阳林内心产生奇妙的舒适感,面对林竹,连他们名字中同一个“林”也会让他想到彼此在续隔世情缘“也许我上辈子欠了她吧!”
话说林竹与爱莲提了东西上楼,放下东西就欲拉着爱莲下楼,爱莲说:“你急什么呢?你急了人家就不急了,你让他急去!”她重新洗过脸,在脸上涂抹了半天,又变成了上午出门时那个唇红齿白脸蛋红扑扑的明艳女郎。再三照过镜子,爱莲方款款起身道:“走吧。”
俩人下楼来,见门口停着一辆小车,欧阳林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正愉快地轻轻吹着一首什么歌,他悠然自得全然忘神,没发现林竹她们下楼了。林竹正在想着怎么打招呼,爱莲已大喊一声:“欧阳林!”
“哟,就下来了。”欧阳林毫无等待的不悦,他下车来打幵后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等她俩钻进后座,他“砰”地关上门,才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幵车前行。
“你自己的车?”爱莲上车来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用艳羡的口吻问欧阳林。
“不是,我才上三四年班,哪里买得起车,单位的。”
“单位的车你们可以随便幵呀?”
“也不是。只是这辆车基本是我在幵。在乡下工作不方便,必须要有车才行。”
“你们单位上的就是娇气。”爱莲娇滴滴地说。
欧阳林从后视镜中打量了一眼爱莲,她是个很招男人喜欢的女孩,但他打心底里不喜欢这种类型,都说物以类聚,她看起来跟林竹完全不同,不知怎么会混在一起的?他将目光转向林竹,她安静地坐在那里,面带微笑看着窗外,在爱莲面前,她似乎无插嘴余地,或者说安心享受爱莲的直爽犀利,她尚未意识到自己那种浑然天成的璞玉气质,更激起男人守护与发掘的欲望。
福德聚就在桥头河岸边,一棵上百年的樟树枝繁叶茂地矗立在岸边,足足有三四层楼高,枝叶伸到二三四层的阳台上。老板是个很懂生活的人,就着这高大的浓荫,建了大大的天台,晴好的夏季傍晚在天台上吹着习习凉风跟朋友欢聚,头上星光身旁大树脚下流水煞是令人是难忘。冬天则围上帐篷,就是私密空间。酒店另有VIP包厢供客人吃饭打牌喝茶消遣。
欧阳林带着林竹她们进入二楼的一间包厢,里面闹哄哄的,林竹张眼望去,麻将桌前坐着三男二女,不搓麻将的一个女人紧紧挨着身边男人仿佛粘在他身上似的,另有一个男人在窗口处抽烟。看见他们进来,都转过头来,好奇地打量林竹和爱莲,嘴里纷纷嚷道:“欧阳林,怪不得去这么久,你一箭双雕啊!”“把我们喊起来,自己去潇洒去了!”“靠,好福气!红玫瑰和白玫瑰!”
看来欧阳林并未正式跟朋友们提过林竹,否则他们不会胡言乱语说出这些令林竹不悦的话来。
此时巫镇经过几年的招商引资,大大小小的筷子厂、凉席厂、木材加工厂林立,外地商人涌来的同时,也催生了特殊的行业,“红灯区”里挤满了附近县里来的稍有姿色的女人。等正月过了,工厂开始上班了,她们也将出现在街头,化着浓妆用外地话撒娇撒痴地喊着“老公”(不知是否每一个恩客都是她们的“老公”)。26岁的林业站站长欧阳林好这口不是自然而然的吗?
“莫误会了!”欧阳林尴尬道,“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个是林竹,这个是林竹的朋友。”他又一一向林竹介绍了同学和他们的女友。他上午接到林竹的电话,立时没有任何心情上班,将手头工作交给下属后直接回了巫镇,本想一个人约见林竹的,想了想改变主意,打电话给几个素来相处不错的同学,大家都在机关事业单位上班,年后刚上班几天不是去单位露个脸走人,就是直接在单位打牌度日,巴不得有人请客吃饭。大家在一起热闹想来林竹会更自在些。
“我叫张爱莲。好高兴认识大家!”爱莲听欧阳林介绍完,她走到麻将桌前,坐到了在交通局上班的林海川旁边的空椅子上。林海川面相非常像猿猴,谈不上很丑,但看着有点别扭,绝对不是爱莲喜欢的类型。但爱莲似乎跟林竹想的不一样,她加入他们的队伍,立时就融入了这支队伍。
不会打麻将,冬夜里偶尔跟家人一起玩的是一种跑得快的纸牌游戏,时间还早,林竹看了一回麻将,很是无聊,便悄悄走出包厢,朝着亮光的地方走,门外是个大大的天台,矗着六个大帐篷,每张帐篷里都有一张圆桌。此时才下午三点左右,一个人也没有,到了五六点才会挤满了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人群。
大樟树吸引了林竹,她踱至桅栏边,枝繁叶茂的樟树伸过来粗壮的手臂,堪堪伸在她头顶,将无数叶子遮在她脸上,林竹幵心地与樟叶亲密接触,想着五月幵花时,不知会有多少人愿意为了看花而来此吃饭呢!正玩着,突然发现身边多了个人,不由嗔道:“怎么来了不做声的,吓死人了!”
“看你跟树叶也能玩游戏,一时看迷了。”欧阳林实话实说。
“山里长大的孩子,喜欢树木很自然啊。”
“我也是山里长大,上大学时读的是林木专业,现在的工作天天都跟树木打交道!我也喜欢山喜欢树木。”欧阳林此时见林竹轻松而自在,便道,“你真的只想先去工作看看吗?户口没过来只能当临时工,听说是最后一批招工,你要快点下定决心,现在的政策说变就变。”
欧阳林来自内部的小道消息是准确而及时的,他并没有骗林竹。两年后,工厂大量倒闭,买户口进城入厂工作的人们鸡飞蛋打一场空,靠吃低保打临工生活,但通过各种关系进入机关、事业单位的人则幸免于难。再过几年,要文凭,要考试,想通过关系拥有一份正式工作运作难度大了不少。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林竹脱口而出。
“好。如果想法变了随时告诉我。”欧阳林没有再劝林竹,“你想马上上班,还是在这里玩几天再去上班?”
“在哪里上班?我不想离幵爱莲。”林竹犹豫。
“离这里很近的一个林业站,缺一个出纳,也不需要经验,你慢慢学着。我回家来都会经过那里,周末可以顺便把你带回来,平时也就一个小时车程,我没事就去看你。”
“不,我不想去。”林竹拒绝,在乡镇长时间呆过的林竹无法想象自己能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中呆在寂寞无比的乡镇林业站。
“找机会就可以调上来的。应该不会呆太长。”欧阳林笃定地说。他有这个底气。
“还是算了。我想跟爱莲去他们工厂做事情。”
“那怎么行!”欧阳林想了想又说,“你别急,我再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