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客厅中,陆安澜正微皱眉头听着郁山的抱怨,一旁的郁霞看到陆安澜脸上越来越不耐烦的神色连连对郁山使眼色,奈何正说得兴起的郁山毫无察觉。
“姐夫啊,你是不知道啦,这个凡景啊还真是乱搞啦,居然有人在办公室里打架哦,而且皓仔也不管,最后还把我丢在了那里,我可是他的舅舅,他怎么可以这样做的啦。”
“你是凡景的总经理,你处理就是了,皓儿有他自己的事要做。”陆安澜斜了眼郁霞,这就是你们认为的会好好做事的回头浪子?!
“弟弟,喝茶,你姐夫一天工作下来也累了,在家里就不要再讨论工作的事了。”郁霞脸色也不太好看,丈夫这些年和自己的娘家关系越来越差,有时候郁家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但是在陆安澜眼中看来也是不得体的,郁山是不成器,但他刚到SH陆安澜就摆脸色给自家人看,郁霞也是强压怒火。
“姐姐,我和姐夫说正事,你就不要打岔啦,”奈何郁山从来就是一个很自我的人,他压根没有察觉到客厅里的气氛已有些怪异,“还有你是怎么教育皓仔的啦,对我这个舅舅这么不尊重!姐夫,凡景这么乱,那个什么姓闻的销售总监也很搞笑的啦,居然被打了也不敢报警,这么无能的人怎么能做总监?难怪好好的一个旅行社都不怎么赚钱,这肯定是皓仔没用心去管啦,他……”
“你说够了没有!”陆安澜重重地将茶杯往茶几上一顿,茶水都溅了出来,郁霞忙站起身躲开,气急道:
“干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有话好好说不行吗?还有郁山,你也少说两句,皓儿做事是很认真的,你这个舅舅怎么可以这么说他!”
“当初买这家旅行社的时候就说好的,凡景和安澜集团没有任何关系,这笔钱算是我陆安澜个人赞助的,只是借用了安澜集团的名义出面而已!你要也好不要也好都随你,皓儿是安澜集团的总经理,他帮你代管是人情,不帮你是本分,以后不要在我家里议论我的儿子如何如何,你只是他的舅舅。”说完陆安澜拂袖离去,直接进了书房,关门躲起了清静。
郁霞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既气陆安澜在弟弟面前丝毫不给自己留面子,又气这个弟弟白活了五十多年,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有在人家家里批评人家儿子的吗?整个郁家谁不知道,陆皓在陆安澜心中的地位!要不是因为有陆皓,郁霞早就不是陆夫人了。
看着沙发上还没回过神的弟弟,郁霞摇头叹气,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陆家的男人这么能干,可郁家的就这么窝囊,但凡郁家男人能强势些,她郁霞又何苦拼斗了几十年?
夜晚,外滩边上的高楼璀璨的灯光让夜妖媚着,黄浦江上来回游弋的渡船像一条怪异的发光的鱼,二十七层大楼天台顶上的酒吧仿佛让人置身于西方某个国家,耳边很少能听到中文,四周基本都是高鼻深目的老外,一杯血色玛丽就放在天台的扶栏上,对面大楼外墙上的蓝色光侵略了过来,在钟羽的眼中时不时地折射而去。
“罗曼,似乎在这里我才感觉到回到了家。”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么硬的发音很像是德国人,钟羽多年的导游职业敏感让他快速做出了判断。
“我也是,所以我才每周从苏州赶到这里,享受一下这里美妙的夜生活。”另一个听着更年轻些的声音回应着。
“我上个月回了趟国,结果发现那里到处都是中国人,只要是奢侈品店就基本都有他们的身影,我满耳听到的都是中文,疯狂,好像他们想买走全世界似的。”
“哈哈,克莱尔,所以你说在这里反而更像是在自己的家对吗?”
“是,罗曼,我真的不能理解那些发了疯一样买奢侈品的中国人,只要他们存在的地方就一定非常吵闹,原先我住的小镇是非常安宁美好的,可是现在……”
“对不起,两位绅士,你们的谈话已经骚扰到我了,请不要让我成为被动的听者可以吗?”钟羽流利清晰的英语打断了还在发牢骚的克莱尔,两个老外愣了一下,有点尴尬地看了看这个突然转身说话的人,吃不准他是哪国人?
“打断您的谈话我很抱歉,但是即使这里都是你们国家的人,这里也是中国。你们也在犯着在你们眼里看起来是不得体的干扰到他人的错误,所以请你们在批评之前先反省一下自己,不好意思,敬你们一杯,这杯我买单,算是我作为地主招待你们。”钟羽笑着冲着侍应生招了招手,指了指两个老外手中的酒说道:“这两位先生手中的酒算在我的账上。”
“好的,钟先生,今天的鸡尾酒感觉还行吗?”侍应生似乎很熟悉钟羽,钟羽冲着他耸了耸肩,带着些许的抱怨道:
“告诉你们老板,下次如果再往我的酒里加黑胡椒,我就再也不给他找新的调酒方法了。”
“是,钟先生。”侍应生笑着离去,两个老外这才反应过来,更加尴尬道:
“对不起,我们说那些话没有恶意,我们很喜欢中国,所以才到这里来工作的,酒钱还是我们自己买单,谢谢您的邀请。”克莱尔迟疑了一下,伸出了手真诚地看着钟羽,钟羽冲着他笑了一下,伸出手紧紧握了一下,说道:
“没关系,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提醒一下而已,还希望两位别介意。酒就当我们交个朋友,将来如果有一天我在你们的国家遇见了,你们也可以请我喝一杯,好好享受这里的美景,我有事先走了。”钟羽没有等那两人的再次拒绝,转身推开了天台的门,离开了酒吧,进了电梯。
浦东喜来登大酒店,陆皓有些无聊地坐在休闲吧里,他今晚不太想回家,回去一定会被那个舅舅碎碎念,也一定会听到母亲的唠叨,更可能看见父亲对自己不满的目光,陆皓叹了口气,轻轻摇动着咖啡杯里的银勺。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没有多少人,白色钢琴后面坐着一个长发女子正在低头弹奏,悠扬动听的旋律回荡在大厅中,陆皓留意了一下几乎没有人停下来听,难道所有的人都和自己一样吗?心似乎总是空了一块,希望用匆忙的步伐去掩饰?静静聆听,这轻快的节奏中好像藏着说不出的疏离。
精美骨瓷咖啡杯,银色小勺子转动之间发出清脆的微响,陆皓突然停下了手,意外地看着刚刚走到钢琴边的一个身影,钟羽!会不会也太巧了点?!中午那顿可以说是沉闷的午餐还没消化干净,现在又遇见了。
陆皓扬起了手,但很快又放了下来,说到底自己和钟羽并不熟悉,况且自己莫名其妙的同情心毫无意义,也许对方并不需要。
裹挟着一身寒气的钟羽怔怔地看着黑白键盘,直到女子停下手,音乐停止他好像还没有回过神,弹琴的女子感觉到了注视抬起了头,陆皓才看清是个气质优雅的女士,陆皓好奇地看着钟羽,钟羽好像并没有看到自己。
“先生,你喜欢这首曲子?”弹琴女子的声音有些低哑,但很好听。
“嗯,我很久以前就听过,但是一直不知道名字,能告诉我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吗?”钟羽求教地看着女士,女士微笑道:
“这首曲子很少有人知道,它不是什么世界名曲,可我非常喜欢,它叫《悲伤的天使》,是俄罗斯钢琴家伊戈尔的作品。”
“能请您再弹一次吗?”
“当然可以,难得遇到和我一样喜欢的人,天使的悲伤在于她永远只能俯视这人世间,即使她能操控一切,可她永远是寂寞孤独的。”弹琴的女子说完双手又放到了键盘上,轻快跳脱的音符再次回旋,陆皓和钟羽一坐一站地品味着心中各自不同的落寞孤独。
今天中午他是在同情我吗?明明他讨厌我,可他为什么选择相信我?他是什么意思?陆皓,我该不该让你承受你父亲犯下的过错?
外套上的寒气被大厅里的空调给吹散了,可是钟羽却觉得心冷的厉害,他开始靠近陆家了,但越靠近越矛盾,难道自己真的想要陆家所有人都为过去付出代价吗?陆皓是无辜的,他的确有些霸道,但他自始至终没有伤害过自己,甚至还对自己释放出了他的善意……
‘悲伤的天使’和‘暗夜天使’都是无法融入这世间的可怜虫。
就在钟羽沉浸在无法梳理的情绪中时,繁忙的浦东国际机场又有一架从香港飞来的航班落地,三十分钟后乔安挽着云飞出现在2号航站楼的出口处,两辆黑色宾利早就等候在门口,这里不能停车的规矩似乎对这两辆车无效,边上游走的保安也无人来过问。
坐进车后,来人恭谨地递上了一份档案,云飞打开一看,档案中有张照片,照片下的名字:陆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