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后,箫靳,我们的帝王,再也没有另立皇后。”眠霜饮下了最后一口茶,眼中波澜不惊,“我的故事讲完了,你觉着如何。”
我回答她:“不如何,我既不是箫靳,也不是寒蝉,自然不晓得他们心中在想什么。但若我是箫靳,我是该高兴的,因为有一个人爱我如斯;若我是寒蝉,我也是该高兴的,因为我爱的那个人,最终是为了我没有再娶。”
“你说的有理,我们本不是他们,怎么会知道他们心中会想什么。”眠霜理了理衣裳,抬眼看着窗外,“我也该走了,想必兄长已经在外等我多时了。”
我送她下楼,外面已经依稀有小雨,果真有一个长身而立的男子,撑着白色的竹骨伞在门外等她,见了她下来,那男子便上前一步,将伞举到她的头顶。
他见了我,对我礼貌地一点头,然后便转过了身。
那便是箫泠吧。
有风吹过,将他的墨发翩翩吹起,同眠霜的发纠缠在了一起,理都理不清。
走了不远,眠霜突然说话了,“姑娘,其实你穿着红衣的模样,像极了她。”顿了顿,又道,“天色已晚,姑娘早些回家吧。”
她没有转过头来,只是单纯地与我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她便和箫泠逐渐地走远了,身影淹没在细雨微风中。
我又站了许久,直到雨丝逐渐划到我的脸上,我两指一动,随手捏了一个诀,便将那漫天细雨挡在了身外。
眠霜说,我同寒蝉有几分相似,可我终究不是寒蝉,我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人。勉强能算是一个花妖。
我是婺华山上一朵霭霞花。
婺华山是仙山,山中的灵力足以支撑我每一次的开花,我的存在就是为这座长年白雪的山增添一点点的颜色。
我的生命是漫长而没有止境的,在千年万年的时光中,我不断开花又枯萎,直到天地重置时,与这座山一起湮灭。
直到那天我遇到一个女子,一个浑身浴血的女子。
她身上的灵力虚弱得可怕,几乎是凭着最后一分力气爬到了我面前,她口中滴落的鲜血全都落到我的身上,将我原本透明的叶子染得鲜红。
她颤抖着伸出了手,抚上我的花瓣,微弱的气息喷到了我的脸上,然后我听到她说话了。
她说:“我叫文狸。”
文狸,这是我所听到的,第一个所谓姓名的东西。
而她也仅仅只是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而已,之后我就不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她死去了。
婺华山上的草木生灵得到山神的庇佑,是不会死去的,我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多大感触,只是想着生生的一个活物也可以消失的那样快。
而我没有想到的是,那女子身上竟有上千年的修为,随着她那一口血,全都渡到了我的身上。
我有了足够的灵力可以幻化为人形,这样我便没有理由再留在这山上,于是我去和山神辞别。
山神并没有责备我,也没有挽留我,她笑得十分温和,她告诉我我身上这千年的修为终究不是我的,需要找到瑾安骨,将修为融合了才好。
我问她什么是瑾安骨。
“是千年前一位仙人一身的仙骨,可以融合与自身相斥的修为,对你是有帮助。”
“那仙人埋骨之处,是在何地?”
“重华府洞。”我其实对于瑾安骨的传闻并无半分了解,得了山神一路指引,才找到了地方。
重华府洞地处偏僻,我去时却十分热闹,却不知了为何会有那样多的人。
进洞时有一人坐在门口,手里摇着一把蒲扇,问我可是为了瑾安骨而来。
我点头称是。
那人便笑了,灌了一大口酒,“近日来这里的人,不管修为高低,不都是为了那瑾安骨,你自然也是不该例外。只是你身上这千年修为,若是真得了瑾安骨,那在人间可的确是不得了的事情。”我看那人容颜甚是清丽,却做着这样的一副打扮,便一下子就来了兴致,想要同她说说话,也想知道瑾安骨的来历,于是我便问她,“怎的一位仙人的骨头,会平白葬在这地方?”
那人看着我,“在人间,听人说书,都是要报酬的。”
我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我来时的路上采了一包果子,不知你收不收?”
她为我挪了块地方,欣然收了。
“万年之前,天界和魔族曾有过十分激烈的战争,领头的两位,都是天界和魔族百年难求的战将。天界君栩宫的君栩殿下,还有魔族的少年将军玉衣容。”
这场战争整整持续了九天,也仅仅是九天而已,就打得天地失色万物皆毁,六界动荡,孤魂无处可归,人界更是天灾连连,怨声载道。
最终还是君栩胜了,魔界元气大伤,玉衣容重伤,之后又被带回天界受了九天神罚,几乎魂飞魄散,六界皆传魔族将军身殁。
而天界九宫术虎家的长女,药仙术虎瑾安,也死于这场战争。
全天界都知道,术虎瑾安曾对君栩有爱慕之心,为此天界便传,药仙瑾安是为了救君栩殿下而死,而君栩殿下,也并没否认,只说会让天君厚葬。
天君也的确想要厚葬,只是术虎家的家主,术虎瑾安的父亲术虎奚却拒绝了,他同天君解释了原因,按照术虎瑾安的愿望,将她葬在了人间的重华府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