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阵营中自称是张狂的男子,身材高大,披头散发,状若魔王,大吼一声,也不拿兵刃,赤手空拳迎了上来。
这孙滔也是个谨慎之人,他见对方两手空空,未必就代表没有手段。魔教中人,修炼旁门左道歪门邪术,往往会打出一些出人意料的至邪之物。当然这些东西在魔教人士的观念里,就是所谓的宝物了。
在武器和宝物的修炼上,正邪两派的差异是极大的。正派中人,取天材地宝灵气之物,或一些神兵利刃,注入灵力以自身修为驱动,因而正派中人的武器和宝物往往是灵气浓郁正气盎然。魔教中人则完全不同,首先在选材方面,就往阴邪恶毒方向物色,再以一些极其诡异的方式进行修炼,邪物的修成,往往就是伴随着无数生灵的牺牲。此等恶毒方式,自然是为天下所不齿。
孙滔见张狂空手上前,就猜着对方很可能怀藏邪物,全意对敌,丝毫不敢怠慢。
孙滔并未与其近身相搏,而是远远的,运用龙翔宗傲龙诀炼气之术,以手中长剑凝炼出剑气,进行试探性地进攻。
龙翔宗的武学心法,自然是高深莫测,其特色在于,博采众长,融合了武学与法诀。以气驭武,在一般的武学招式中,就蕴含了气诀,使得招式的威力大大增幅。故而,这也是龙翔宗位列于九州大陆一大特色修炼门派的原因。
如今大陆门派的修炼形势,可以这么概括。三流的门派靠人才宝物,二流的门派靠秘笈心法,一流的门派却是凭借修炼的底蕴特色了。如今龙翔宗发展到这般巨大规模,自然不是靠几个人才,几件神兵宝物,几本心法秘笈就能撑起,而是真正靠门派的修炼特色和底蕴建设,有了根深蒂固的底蕴,人才、宝物、秘笈什么的,自然也就来了。
“唰”的一声,孙滔右手挥剑,一道风刃般的剑气呼啸而去。他想以远距离的攻击相逼,让对方把根底展示出来。
“王府主座下果然是人才济济,孙师侄这一身傲龙诀炼气修为,在同辈中已然是位居前列了。”后明赞叹。
王衍轻轻抚摸着嘴边的两撮八字胡须,面露微笑,想来对孙滔也较为满意。
那张狂长发乱舞,模样很是疯狂,但看起来年纪也不甚大,最多三十出头。在同辈劲敌面前,所有人都以为他必然不会有所隐藏,然而张狂依旧是两手空空。其实,张狂从一开始就没有隐藏!
他两手呈爪状,双袖鼓起,手臂挥舞,也如他的凌乱长发那般,随风乱舞。他暴喝一声,手掌出隐隐有红色光晕流转,硬生生就劈开了孙滔的剑气攻击。而后,如同一头暴怒发狂的雄狮,迈开大步,直逼孙滔而去。
孙滔惊而不乱,连连挥动长剑,数道剑气呼啸而去,比之方才试探性的攻击威力更胜。
然而张狂依旧不躲不闪,强行以臂力绞碎。夜风下,张狂的姿态极度夸张,如同狂魔般乱舞。
“真是疯子般的进攻方式。”龙翔宗里有人说了句。
未几,张狂已至跟前。见对方不顾一切舍命相扑,孙滔终于惊慌了,他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神智错乱只会乱打一通。他忙用剑抵挡,同时施展龙翔宗武学招式“分光斩影”,以频率极高的连续突刺剑招呼眼前人。
张狂那看似不惜自身横冲直撞的姿态,并非仅仅是舍身一击那么简单。他其实很有技巧,避重就轻,躲开孙滔凌厉的刺剑,寻找薄弱面,看准机会近身搏斗。
眼看两人是越来越近,张狂又一声震天怒吼,有如雄狮咆哮,令孙滔几近振聋发聩。
猛然间,张狂右掌红光大盛,由上而下,照着孙滔头顶抓去。
“嘶”的一声,孙滔束起的发髻被扯乱,下一瞬,他也如张狂一般长发散乱。场面中,两人皆是披头散发,如同两尊狂魔。
然而一切并未结束。孙滔长发蔽眼,慌乱之下挥剑乱砍。张狂高大的身躯一跃而起,轻松躲开剑挥,再度运气红色的右掌,这次的目标,依然是孙滔的头顶。
“不好!”后明皱眉。
一道道红色的光晕,自张狂右掌发出,看似很柔和,一丝一丝贯入孙滔的头顶。若是在和平场面,或许还会有人以为张狂在给孙滔传输功力。
待张狂松开手后,孙滔的头顶没有鲜血,没有伤痕,甚至可以说是毫发无损。长发还在飘舞,只不过那模样,更加癫狂了。
“啊——啊——”此刻的张狂早已收手站回阵营,然而孙滔却如同狂魔一般,衣衫凌乱,长发遮面,在场中央,咆哮着,毫无目标,挥剑乱砍。
王衍终于看出了端倪,大惊道:“这是噬、噬神大法!”
“什么!”正派弟子慌乱了。
噬神大法可谓是臭名昭著。这是一种将邪恶力量注入人的大脑,专门破坏人心智的邪功。一旦被噬神大法侵蚀,重则当场毙命,轻则神智错乱疯疯癫癫,很难再恢复。又传闻噬神大法极为霸道,纵然是修炼者也会变得疯疯癫癫。眼下这张狂的形象,倒也符合。
这种功法极难修成,二十年前,魔教中出了一个名叫欧阳胜的怪才,一身噬神大法臻入大成之境,横行大陆,连连挫败正派高手。
王衍第一个认出张狂所用乃是噬神大法,原因在于,二十年前各大魔教结盟进犯,在学海崖下与正派群雄激战。上一任微云府府主潘定,就是伤在了欧阳胜的噬神大法下,从此神智错乱,没几年就一命呜呼。因此,王衍对此印象极为深刻。
二十年前学海崖一战,后来欧阳胜被当时尚未堕入邪道的李剑离打败,重伤致死,从此噬神大法绝迹于江湖。
没想到时隔二十年,又有人施展此门邪功。虽然目前张狂的修为远远没有达到当年欧阳胜的境界,但任由其发展下去,必然是正派的心腹大患。
此番孙滔仍在阵中疯狂呐喊,四处乱劈,王衍不得已将其一掌击晕,命门下弟子救回。当下怒喝道:“邪魔歪道,竟然修炼如此丧尽天良的功法!”
张狂披头散发,仰天大笑,方才的一击似乎很过瘾,说道:“龙翔宗的小儿,我要为欧阳先师一雪前耻!”
这张狂果然是欧阳胜的传人。王衍“呸”了一声,回道:“欧阳胜乃是败在星月教那人手下,跟我们何干?”
魔教的领头人张千寻听后大笑起来,满是不屑之意,他重重哼了一声,说道:“如此无耻至极的话王府主也说得出来,真是令我等齿冷。难怪当初你们这些所谓的正派侠士能把白的颠覆成黑的。”
王衍仗剑直指,大怒:“邪魔歪道妖言惑众,今日我等定要为民除害!”在王衍的号召下,龙翔宗弟子纷纷行动起来了。
“大家要小心噬神大法!”后明提醒众人。
张千寻冷笑,回顾身旁那名全身上下都被黑袍包裹的怪人,说了句:“奚老先生,看你的了。”
“叮铃铃铃。”诡异的铃声再度响起,时而清脆,时而低沉。
此刻月光凄清,洒在崖下,整片大地似是披上了一层白色轻纱。
一股恐怖的气息铺天盖地蔓延开来,无数山鸟被惊起,向着皎月直飞而去。
全身包裹在黑袍中的佝偻老人,右手握着一副古老的铜铃,似在颤抖。沉闷的铃声令人压抑,黑袍老人沙哑的声音低低喝了一句:“阵起!”
七条直挺挺的身影一跃而前,也如同那老人一般,全身上下严实包裹在黑衣中,双手下垂,不拿武器,只有一双眼睛泛着凶光。七条身影步伐整齐,站位错落有致,像是暗合了某种阵法。
其余的魔教人士,包括刚才出手的张狂,俱是站在这七人后方,无动于衷。
“诸位小心!”后明为人谨慎,似乎看出这七个人的不一般。
龙翔宗不少弟子年轻气盛,见对方出手的仅仅七人,连会噬神大法的张狂都没加入,哪管得着那么多,抡起刀枪剑戟就朝着七人攻去。
“叮铃铃铃。”黑袍老人抖动铜铃,七条黑影下垂的双臂齐刷刷向前平指,如同机械制造的一般。
冲得快的龙翔宗弟子早到跟前,也不多考虑,直接就拿手中刀剑劈砸上去。
那七条黑影似是受了黑袍老人的控制,也不回避,只管跟对手交锋,直接采取硬抗的方式。
正派中人大惊,难不成这些人都修炼了噬神大法,早已神智错乱。刀刃砍向直挺挺的手臂,眼看就是血溅五步的场面。
“砰!”也不知是谁的刀法最快,然而这奋力一击,竟是如同砍上了坚硬的磐石一般,甚至还有火星迸出。
又是连续的几声“砰砰”,无一例外,这七条黑影的手臂竟似铁甲。有人不甘,避开手臂直取他们的身体,结果完全一样,这些人仿佛浑身上下都刀枪不入。
正派众人震慑之余,七人开始反击了,他们手臂直挺,身手迟缓,招式笨拙,但每一击都有千钧之势,且无休无止。几轮反击下来,终于有人避之不及,直接就被打飞出去,口吐鲜血。
“这些都是什么怪人?”有人惊怒。
有正派弟子身手灵活,以武器挑去了其中一人包裹脑袋的黑袍,然而看到眼前景象,直接就“哇”的大叫出来。
月光下,黑色身影笔直挺拔,脸色靛青,眼珠赤红,尖嘴獠牙,面无表情死气沉沉,更有甚者,额头还垂下一张符咒,鬼画符般的不知写着什么。
“哇,鬼啊!”
“他们是、是、是僵尸!”
一些年轻人受到惊吓,再无战意,向后溃退。不仅如此,魔教中也有人觉得浑身发寒,虽然他们之前也略有知晓。
诸如后明、王衍、赵舞言等人,见多识广,自然不至于吓得溃逃。王衍处事不惊,他也留意到了对方诡异黑袍老人的举动,沉声说道:“阁下是南疆的赶尸人。”
“咳咳咳。”老人的身体似乎很是虚弱,自始至终都严严实实包裹在黑袍里,他的声音也很沙哑:“王府主博才多学,老朽献丑了。”
王衍怒哼:“南疆异邦之人,也要来染指中土纷争吗?”
老人嘶哑的声音回道:“赶尸一脉与幽冥堂本就一家,自然要分担其忧了。”
“装模作样!”王衍飞身而起,“我就不信破不了你那几个杀人机器!”王衍的目标,赫然就是赶尸老人。
龙翔宗弟子自然不笨,知晓一切后,尽量避开这七具傀儡僵尸,直取那些魔教中人,一场混战在学海崖下拉开序幕。
却说苏小雨随着李幽兰等一干人,绕过学海崖向西进入深山树林,麻布袋中的苏小晴,似乎还是昏迷未醒。
盛夏的树林,蚊虫蛇蝎颇多,李幽兰命部下使用了一种叫做“驱兽香”的熏香,不仅蚊虫毒物不会近身,连一般的凶禽猛兽都远远避开了。
山路蜿蜒崎岖,树林草木丛生,这一路走得很是艰难。苏小雨跟在李幽兰和风寒菱身后,从她们的谈话中大致得知,此行的目的地是一个叫做“诸神古洞”的地方,路程似乎还很远。
一路上,李幽兰也时不时回过头来看看苏小雨的状况,偶尔还会问上几句,口气听起来还挺关切。然而苏小雨把她视作魔教异类,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前方李幽兰和风寒菱又在谈论,只听得李幽兰说道:“此行怕是困难重重,其中变数,实在难以预料。”
风寒菱说道:“我们苦心追寻多年,终于窥见其中奥秘,这次行动是志在必得。然眼前还有好几大难关……少主,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幽兰轻轻一笑:“你我情同姐妹,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风寒菱叹了一声,说道:“有苏家二小姐在手上固然也够了,但在下以为,还是双重准备来的妥当。”
李幽兰幽幽地叹息,摇头说道:“将他留在学海崖,瞧他那性子,若是遇上张千寻等人,必死无疑!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唉,多少年了,教主她是多么痛心。说实在的,能找到他,比起获取什么神功更让我高兴。”
“我能理解教主和少主的心思。但这少年的心性,受正邪思想荼毒极深,若是贸然……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呢!”
李幽兰经营星月教多年,想法自然是稳重全面,她点头说道:“如此便也是我尚未说穿的原因,只能一步一步引导着走了。但他毕竟是个孩子,这次带他涉险,危急时刻让他觉的有所依,说不定就出现转机了。”
苏小雨不知前因后果,听着这稀里糊涂的一番话,感觉她们像是提到了自己,又感觉哪里似乎不对。他也不插嘴,只默默听着。
李幽兰又补充了一句:“总之这次一定要看好他,时机成熟就把他带回去。”
风寒菱点头,忍不住还回头看了看少年。又说道:“此去诸神古洞,明的势力就有幽冥堂那一帮三山五岳异国他邦之人,奇异社很可能也参与其中,暗中的势力更是难以估量。”
李幽兰秀美微蹙,叹道:“世事变迁啊,当初幽冥堂不过是我教的一个分支小派,没想到如今陆岳竟将其经营得如此庞大。我星月教势单力孤,不得不和他们合作啊。”
“你们、你们竟然是星月教的!”这下苏小雨终于忍不住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