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湾,这是一处正在步入荒凉的村落,不过眼下秋忙时分,人丁还算兴旺。
但是从数十年如一日的房屋和街道来看,人们已经不打算重兴土木,修新道路,盖新房子。
年轻人娶媳妇,都要求搞“下山运动”,就是到县城里买套新房,没房,往往没媳妇!
就算两个新人都是农民,那又如何?可以平时在县城里住着,播种了、施肥了、收割了、卖粮食换钱了,等等,都可以乘公共汽车“还乡”的啊。
自己这一辈是农民,下一代,一定要有“高起点”,对于村里的年轻人来说,自己当不了富二代,就当富二代TA爹妈。
年轻人是这么想的,年轻人他爸妈也是这样想的,因此,村里的房多是“父子辈儿”的,显得旧、老。
尤其在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里,再有点风,再看到一个年轻人独自跪在当院,恭恭敬敬地朝着不知什么,叩首!
有些瘆人,静雪强忍着尖叫,哆哆嗦嗦地躲藏在二姨身后。
她当然不知道,眼前那个人是林静,在她心目中,被当作“小李晋”的、有才气、有傲骨的山村“金凤凰”!
“静静,你在给谁磕头呢?”二姨走过去,静雪跟在后面,像拖着一根漂亮的尾巴。
二姨夫把锄头、镰刀放到西墙边的棚子里,惊起了一阵鸡叫。
林静先是一愣,就电一般地站起来,表情应该和刚被惊吓到的几只鸡,一模一样。
“二……,二姨,你们来了?”
“大老爷们儿了,还害羞呢?”二姨笑着,就把静雪给轻轻拽到身前,“人家姑娘大晚上过来,你说你,也不说去村口迎迎!”
“静……,静雪,是你?”
林静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眼前的“雪公主”,已经从一只骄傲的“绿孔雀”,变成了一只受到惊吓的“灰家雀”。
最关键的是,沈丹的妈妈、自己未来的“丈母娘”,此时此刻,正坐在屋里与自己的母亲谈论着以后的幸福生活呢。
而这生活里,没有静雪。
“林静,有水吗?”
哆哆嗦嗦的静雪,嘴唇被山风吹成了干涸的月牙泉,她伸手去触碰林静的胳膊,就像在G大时那样,她的纤纤玉手一伸出,他便自豪地把并不健壮的胳膊送上去。
“走,先跟我出去一下”,林静就像一只等待屠宰的牛,每一个字,都像在悲鸣,他拉着她,像牵着一只风筝,往大门口跑去。
林静没想到,自己力气竟然这么大,也没想到过,静雪身体竟然这么重!
“哎……,静静,静静!”二姨和二姨夫看呆了,“走反啦,走反啦,堂屋在那边!”
说着,二姨就赶紧追着出去,二姨夫则怔在原地,“女朋友咋啦?”
林静把静雪拽到门口,再往前,就是高约10米的陡岸,和刚刚爬上来的那道石梯。
静雪哆嗦得更厉害了,就像13岁那年,一样惊恐!
她不知道,在这个偏僻的老村,刚刚像被什么附体,作着“诡异”动作的林静,把她推出家门,推到岸边,究竟要做什么?
可以确定的是,一定不是惊喜的事。
“你过来为什么不给我说一声?!”
林静气沉丹田,声音在嗓子眼聚集着,好像把脖子也给憋得粗了一圈,然后很谨慎地放出声来,声音不大,就能让人感受到凛凛的力度。
静雪眼睛瞪得大大的,眼泪像雨天,水沿着瓦片从檐上滴下来,一串一串,似线非线。
“你说啊?”林静双手扶着她的肩,一阵摇晃,幅度不大,但她却感到肩胛骨好像要给捏碎了似的。
“你说啊!!”
又被一阵摇晃,静雪手上提的几个橘子和苹果被摇落在地,这几个圆滚滚的东西,也许是因为天黑,看不清路,就四散地滚动开来,有沿着石梯跳跃下去的,有滚落在林静脚下祈求收留的,更多的,则是直接掉下陡岸,落在下面街坊的鸡舍上,继而惊起一阵热闹的鸡叫声。
“别偷啦!都是四五年的老母鸡,肉不好吃,也下不了几个蛋!”
下面的房间,窗户透出一点灯火,老太太足不出户,只几句话,貌似并不担心,或者是,就算担心,也没能力走出门,追上那个“偷鸡贼”!
像静雪,有好多委屈要说,好多心锁待解,但也只能原地不动,不敢,不想。
“静静,你干吗呢?”二姨跑出门后,被眼前这一幕给弄愣了。
姨夫也跟着出来,“静静,你是怕丹丹知道?”
“死老头,你再胡说,撕烂你的嘴!!”二姨嗔怪道,随即又是一记重拳。
“二姨……”
林静“扑通”一声,跪在二姨面前,静雪看到了,又是浑身一激灵,嘴唇已成苍白色,像风里的杨树叶,抖个不停。
“静静,你这是干嘛呢??”
“二姨,我求求你,你把她带到你家住”,林静说着,就前倾着身子,抱着二姨的腿,“千万别让村里人知道,明天让二姨夫,开三轮车把她送走”。
“静静,你先起来”。
“不,你不答应,就是要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