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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书房定测(二)

唐景崧怔怔了半晌,他承认,往日里小看这个三子了。原以为也就是跟他的那些夸夸其谈的墨友一样,完全没想到居然可以一下子就点明了时局。

虽然最主要的军力方面还是没有优势,但好歹是看到了点点希望,这总让连日以来焦头烂额的自己好过了不少。

“既然诸位同僚抬爱,那本抚也同意了犬子的提案。朝廷的部分由本抚亲自办理,向天下和台湾本地求援的电报,就由姚大人(福建候补知县办理商务局)和任大人(藩库厅兼善后局支应)办理好了。唯卿(机器局苏邵良)你们就先支应库里的银粮,全力生产手榴弹!”

“下官领命!”x3

领了差事的三人欢天喜地的走了,独留下有些难言意味的其他人。不同于他们的表情,唐冠霖的眼角上,挂上屡屡的阴暗——这三人,全都是拍马屁拍的最狠最不要脸的。

虽然知道自家便宜老爹跟他们素来关系很好,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一旦涉及到了私利的时候,这群马屁精绝对能撕开伪装的人皮,变成吃人不吐骨头的狼了!不过万幸的是最多给他们贪污些银两,至少接下来的军务不会被插手了。

“诸位大人,关于防务我认为邵大人布置的尚算妥当,无须太多的调动,诸位只需要加紧招收兵勇,加强军备即可。如何?”唐景崧从抽屉里取出来台湾地图,上面用蓝色小点标志了己方的布防。

唐冠霖凑上去瞄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沿着靴子状的台湾岛,在外围的地方圈了一个圆圈。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漂亮的马蹄靴,上面打了一圈的钉子。

就算是再不懂军事的自己也知道,军分则弱兵聚则强,攻守都有重点,那像是这样子平均分摊兵力?

这老爹,真的懂兵事吗?

“抚台大人,末将还是觉得,倭寇更有可能登陆台北,而非台南。所以,还是让末将守台北吧,大人您去台南,也可以居中调度。”黑瘦的刘永福一见时机到来,立即出列。

不待唐景崧答话,另一个武官服打扮的中年人也是挤开人群,向着他拱手拜了拜,“大人,古来攻台者,必先攻打澎湖列岛。何况倭寇挟大胜之威必倾力来攻,澎湖所在的三千兵马根本就挡不住多久!”

澎湖列岛位于台湾岛西面的台湾海峡中,因为港外波涛汹涌,港内水平如镜著称,是两岸的重要补给点,其历史可以追溯到秦汉之前。也是这里最重要的海运要冲,也同时是个辐射海岸的军事节点,被称为“东南锁钥”。古来围绕着争夺澎湖,发生了许多被称道的战事,最著名的有明朝的红毛(荷兰)海战,清朝的施琅收复台湾。

唐景崧挥了挥手,制止了其他人继续说下去。作为一个赶鸭子上架只为背黑锅的巡抚,他的压力可想而知。这会子将之前的好心情顷刻间破坏殆尽,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相比于其他人的怎么守,唐冠霖在考虑的是,澎湖该不该守?海军已经败了,就放着一个注定没有援军的海外孤岛,就算是倾尽了全力,又能守的住吗?作为一个后世来的人,他的印象里倒是有台湾人民可歌可泣的抗日斗争,可是一旦要涉及到了实际的场景,他却完全想不起来关于这一类的情报了。

不过这个心思刚起来,就被自己给按下去了。按照日军联合舰队的战力,最强的是那几艘快速巡洋舰吧,好像叫“吉野”来着?可是那也只是巡洋舰,能轰的倒炮台的城墙吗?只要不是穿越者弄来的豆腐渣工程,那就基本没问题,那也就是说,澎湖还是有很大的可能守得住的!

可是这里又有一个矛盾了,日军可是从成军以来,包括陆海军步枪大炮舰炮在内,全部以射的准著称!轰不塌炮台城墙,轰碎缺乏训练没有胆气的清军和大炮还是没问题。

不等他再想下去,唐景崧却是悠悠的开口了,“诸位同僚的意思我了解。渊亭(刘永福字)啊,倭寇可是在台南登陆过一次的,而且浪涌渐平,最是适合登陆了,让你留在那里,正是好钢用在了刀刃上。”

唐景崧还要说些甚么,却被在场唯一有胆子打断他话语的唐冠霖接过了。

“爹,台南多山,倭寇大军在彼登陆会施展不开,而更利于我们调度兵力,采取游击和切断补给。所以,倭寇狡诈,彼有攻陷全台的目的,不大可能从台南登陆啊!”

“这。”这话显然说的有理,在场中人谁又想不到。他掉黑旗军去台南的目的,事实上更重要的是为了支开刘永福,因为自从中法战争后,刘永福一直表现的对各位上官的命令敷衍了事(ps),官僚们都担心他会趁机归降倭寇,甚至于在战时反水,倒戈一击,那便是万事休矣。在者说,台南登陆也不是不可能啊,“吾儿休得多言,二十多年前,倭寇可就是在台南登陆,而且一占经年。”

“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时的倭寇国力不强,而大清正因为洋务运动国力日盛,是以倭寇的那一次行动只能算是个试探,军队内事实上多的是山民,没有多少正规军,所以要找一个地方稳住脚跟,而后开拓进取。这样子的话,那不是易守难攻的台南地区更适合的吗?如今形势可是完全逆转,再以过去的思维束缚了自己的眼光,何其。!”最后的“愚蠢”在出口之前被生生的咽了回去。

清朝是将台湾割让给日军的,那么他们自然是用正大光明的方式接收,遇到人民反抗则以大军平推过去,用得着在山路崎岖后勤艰难的台南山区遮遮掩掩?别让泰西强国们笑掉大牙了。

这一刻身为唐小强的唐冠霖发现了,自己也居然是有军略家(伪)的见识了!就算是再不懂军事,至少超过百年的见识不是尔等可以比拟的!

很显然这次的装逼很成功,即使是脸上的神色没那么荡人心魄,话音的重量也不够其他人“如遭雷击”,但是这份实事求是的见解,依然在所有人的心里荡起一阵阵涟漪。很明确的发现了,包括悍将刘永福儒将林朝栋等人在内,看自己的眼光都变换了,不再仅仅是抚台大人的公子而已了!

唐景崧显然也有些愣怔了。不得不承认,他唯一带在身边的小儿子已经长大了,才能也是远远的超出了自己的期望了!最重要的是,说的非常有道理!他不是个自负的人,更不是个知错还要硬撑着脸皮不肯承认的人,所以即使是被拂了脸面,他依然淡然的吩咐下去,“有理。着刘永福率黑旗军驻守台北县,到时再做调度!”

刘永福大喜过望,抱拳一喝,“属下领命!”

唐景崧显然很满意刘永福的谦恭态度,温和的笑了笑,“渊亭啊,扩军之事办理如何了?”

“回大人,刚刚招满4个营,正在日以继夜的训练之中。”

4个营那就是有2千人了,加上他本身的3百人,杯水车薪啊。

“阿昌阿总兵,台湾原本的绿营兵扩编如何?”

台湾总兵受台湾道节制,统辖部队称台湾镇,官衔亦称台湾镇总兵,下辖绿营20个营一万人。只不过军官喝兵血吃空饷是常事,先不提绿营有多少战斗力,就单单是这个一万人有多少水分就太值得商榷了。

而新任总兵阿昌阿-博敦,纯种的满人正红旗,长的高大威武杀气腾腾,不过唐冠霖总能在他的脸上,找到市侩阴邪的味道。不是说他不像是领兵将领,事实上更觉得他只能算是个持刀卖切。糕的人才,简单来讲,欺软怕硬!

“回禀大人,职部所辖绿营武器简陋,正要请求大人拨付军械,这才利于训练。而新招募的10个营也正在加紧基础的训练,更需要收买军心。请大人调拨2个月饷银犒劳将士,另再支应一批肉食与粮草交与卑职,职下和万伍仟将士感激不尽!”博敦的脸上,满布的大义凌然,公正无私。

唐景崧的眉头抽了抽,知道万事急不得,只得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战前用拨付饷银,而且是数倍的饷银,这是从古至今都有的传统,明清时期称之为“开拔银”。但是谁不知道绿营兵是个什么德行,他们能够好好的认真打仗,那别说2倍饷银,20倍也没问题啊!“台湾府库空虚,此事,就暂且押后吧。”

博敦有些明显的失望,央央的退了下去。他是准备捞一笔就跑的,反正自己是满人,还有皇室远亲的身份,只要不投降怎么着都死不了,这次花了钱来台湾,可是要发笔战争财的。领到的军械可以卖,领到的粮草更可以卖,领到的饷银。万万没想到唐景崧这老货这么的不识趣,必须琢磨琢磨,早晚要他好看。

摸了摸嘴角,不动声色的眯起眼睛来。要说最会看人脸色的人,是什么人呢?答案是狗腿子!是市井的小混混!很明确的捕捉到了这个满人总兵眼角的寒芒,这无论如何都很值得在意。

新世纪的满汉一家人,在这个时候可不适用!

满汉不通婚,违令者杀头!

ps(史实,对清廷不满,更何况他是天地会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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