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啊呀，你们聊得怎么样了，风间君？”楼上传来一声马桶的抽水声，我才猛然想起织本小姐也在这座房子里，而我却视若无睹在跟彻先生做令人耳根发红的事。“我说，至于渡边提出的混蛋问题你别理他就行。”
我猛地一个机灵，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把自己从彻先生的怀里拽了出去，试着把衬衫的纽扣扣好。
织本的白色长筒袜已经像幽灵一样地出现在楼梯的转角，接着是茶色的迷你裙，鲜绿色的T恤，而我却像是羊癫疯一样地抖着双手，连平时处理得最简单的纽扣都系不上不了。
“我来。”彻先生从上往下帮我把扣子扣上，速度又快又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让我不禁有些疑神疑鬼：难道他这种事情做的多了去了？不会是在和情人幽会的时候练出来的吧，如此临危不乱，实在是令人敬佩。不过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说这种事情，单是说幽会这种事我可比同龄人要做的混乱的多。我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脸上的绯红也如潮水般的褪去，说实话，我的身体是第一次如此猛烈地夺取了大脑的控制权，这难免让我感觉到惊慌失措。
“没关系的。”彻先生把手按在我的头上，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
“谢谢。”我轻声道。
彻先生的手刚刚收回去，织本就打开了走廊的灯，真是千钧一发。要是真让她察觉到我们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不知道会不会吓得说不出话来。想象到织本目瞪口呆的表情，我觉得这种事情在有外人的情况下最好还是要收敛点。
“这么暗怎么不开灯呢？差点还得我摔了一跤。”织本有些抱怨地拍了拍迷你裙的裙摆，但似乎对牢牢粘在上面的白色墙粉没有什么作用。“啊，难得我在乐天上面新买的，就这样脏了。”
“我收下他了。”彻先生这句话是说给织本小姐听的，但眼神却认真的看着我，就像再许下什么海枯石烂情缘在的承诺一般。“正好缺一个帮佣，就他了。”
“太好了呢风间君，我还以为这家伙又说什么不对眼缘之类的浑话。”织本像个男生一样的拍拍我的肩膀，不一会儿就把裙子上的白色墙灰抛之脑后“今天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啦，下次我有什么事情要你帮可不能拒绝。”
“没问题，乐意效劳。”
“呐，看在我帮你找了个长相不错又听话的帮手，你们具体的事情就等我这个闲人走了再谈吧，现在这么晚了渡边你是不是该负责任地请我吃顿饭。”织本把她看到的电灯开关拉开了好几个才觉得亮度令人满意，原先也确实是暗了些“别的什么就不要求了，味增汤配米饭就好，再加份超大的厚蛋烧还有蔬菜色拉。”
“是是，我的泉大作家，我们如此深厚的交情你连当个免费的中介都不肯。”彻先生脸上的消沉已经像是乌云般被笑容一扫而散，转而换之的是下午在车里是我见着他的那种轻浮态度，果然这才是他的本性“你来帮我。”
“好的。”我现在算是找到个可以寄人篱下的地方，消极怠工吃软饭这种事情我可不想做，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总想要表现的好些。至少要让他看上去我是个既勤奋又贤惠的人才行，这样才能让爱情来得经久不衰，至少我从前同学的父母就是常常这么说的“彻先生，餐馆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员工啊。”
“没有。”彻先生带着我穿过码着两个相对称房间的长廊走向厨房“这两边的是接待客人用的房间。这么点的个餐馆我们两人打理也就绰绰有余了，没有额外的闲杂人等来打扰你不觉得是件好事么。”
“一个人不累吗？”我有些好奇，因为餐馆的规模并不算小到一个人就可以轻松应付的程度。不过他说的没有人来打扰的话，怕是满脑子都在想着像刚刚那样工口的事情吧？
“一点也不，要真不想做就索性不开店也没事。”彻先生似乎毫不在意。“因为有泉大作家这样的客人光顾，小店就算不开店也蓬荜生辉，财源滚滚。一般情况下我是只接待有预约的客人的。”
“是是，你下次再这样的话信不信老娘踹了你的门？”织本的语气里明显有着一丝被彻先生挑逗起来的无名火“连客人提前预约十五分钟的简讯都不看，我在下下个月的美食杂志里一定把你往死里写。”
“啊，那样也好我就干脆关门大吉好好休息个十五天得了。”
看他们一副要“掐架”的样子，简直就是交往的很好的朋友，少说也是有求必应的关系。这让我想起了读国中的时候自己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他常常向我推心置腹，而我却从来没有表达过自己的心声。我害怕同他交心后会被讨厌与排斥，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与当初我的初衷背道而驰，我在那之后便没有任何一个朋友能和他一样做到坦诚相待。
“对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在聊什么啊。”
“聊你啊。”彻先生就像是找茬一样地说了一句。
“哈？你又在说我什么坏话？”织本双手抱在胸前，怀疑的目光像是箭一样向彻先生发射。
“不，并没有那回事啊……渡边先生一直在说你是个很好的人。”彻先生向我使了一个恶作剧一样的眼神，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我想随波逐流进入他们友情的漩涡，但我总觉得他们这个现在谈论着的这个漩涡暗潮涌动，稍不注意我也会被他们的唇枪舌剑所波及。
“真的？”织本把怀疑的目光转向我，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真的，像长得好看啦写的文章有趣啦，说了很多呢。”说实话这么慌忙的掐谎实在有点心虚，何况是在朋友面前掐谎这种我不大认同的行为。
“嘛。既然风间君你这么说那我也就信了。不过认识这么多年渡边这家伙还是头一回让我感到如此‘感动’的在别人面前难能可贵的夸我，还真是难以置信。”织本抱在胸前的手终于是舒展开了，我松了一口气。朋友就是朋友，偶尔掐谎即使漏洞百出他们也很可能会选择全盘相信。
“织本小姐和渡边先生是很熟的好朋友吗？”我试图岔开话题，彻先生接二连三的以恶作剧的心态找茬真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在电车上织本的语言组织能力之强我是见过的，就算闲得无聊想吵架我也不会选择这样一个几乎不可战胜的对手“看上去关系很好呢。”
“唔，我们认识了十年左右，以前是邻居。我们家在十年前搬到了他家隔壁，是因为妈妈才认识他的。”织本停了停，似乎在思考什么“对了，渡边那家伙还是我学长，我们那时候一起在一座中学里面念书来着。”
“一点也没错，当时织本还被叫做全市的高中里最能打的人，估计以后我们有点不够温柔又有点不够贤惠连饭都不会做的织本小姐是嫁不太出去了。”
“最能打？”我岔开话题的方式似乎有些不对，这个结果和我心里的想法简直是南辕北辙。我不免有些惊讶，毕竟织本小姐在我看起来是个既热情又地道的人，虽然温柔这方面体现不太出来但是也决计不至于到让我能扣上暴力两个字的定义那种地步。被彻先生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对她几乎一无所知。
“不是这样的，你别听他乱说。”
“关东地区合气道大赛冠军，以前国中的时候在学校操场单挑过三十几个高三的混混。”彻先生看都没看织本脸上的阴暗表情就开始揭老底“连当时来救人的医生都不敢相信这样的‘大手笔’是拜一个梦想要成为温婉可爱的文学家的女生所赐。”
“是是，当时要不是哪个傻瓜被三十几个混混追着打了一大圈，我这个温柔体贴善良可爱又弱不禁风的女孩子还要‘迫不得已’去教训那些混球?”织本似乎也抓住了什么把柄一般开始用怪里怪气的高八度声音进行反击“如果人家不出手的话还不知道我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厉害邻居最后该怎么回家，不会是连屁股都被人打烂了最后爬回去吧？”
“风间君，你知道吗那个厉害的跑得比兔子还快的邻居，就是叫做渡……”织本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彻先生的脸慢慢变得一阵青一阵白，似乎被戳到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一般。“叫做渡边……”
“织本大小姐我错了！您是一个温婉美丽善良贤惠的美少女文学作家。”彻先生一反刚刚主动找碴的态势，马上展开了墙头草两边倒的战略求饶。
彻先生死要脸的小孩心性发作的恰到好处，简直像是被织本算准了一样。不过对于朋友之间的玩闹来说，有时候来点恰到好处的得寸进尺也无所谓。
“唔，那像我这样非常之优雅温婉美丽善良的美少女文学作家是不是应该要吃点什么高级一些的晚餐呢？”织本乘此机会乘胜追击，把彻先生果断的推向他自己挖的坑里，还不忘再踩两脚来一个灵魂暴击。
“遵命遵命。”彻先生万万没想到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想损人占便宜没占成，反而被人家一套连环拳打的无话可说，只能是一脸阴影地走进厨房。织本像是中了彩票一样兴高采烈，这不禁让我对他们两人的好兄弟关系给予百分百的肯定。果然在‘伤口上撒盐’和玩对方的童年烂梗是好友间最考验彼此的交流方式。
“我要吃炸虾天妇罗啊。”
“知道了知道了，给你做就是。”
彻先生的厨房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过的专业厨房，各种各样的刀具整齐码在墙上，壮观又有魄力。不过平时对刀具的理解只限于价格的我只能勉勉强强的在里头认出切菜的菜刀和切生鱼片的长刀，其他的形态各异的‘十八般兵器’我是一样也叫不出来。不愧是能开在高档档口的餐馆，就算是厨房也与我这种市井小民常去的的食店有着天壤之别。
没想到他这个看起来轻浮的人也有认真的地方。如果他能不那么轻浮的话或许会更好一些吧。不过话说回来，我不就是因为他那既轻浮又细腻的性格所牢牢吸引以至于目前深陷感情漩涡不能自拔的吗？
“风间君，过来这边。”织本扯着我的手把我拖到一个高大的双门冰箱前，比我还要高十多公分，把我放在冷冻室做成刺生里估计都没有问题，不过这种情况是还是最好不要发生了。“当当，是不是大吃一惊？”
织本打开了冷冻室和冷藏室的门，我看见五颜六色的食材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架子上，就像是刚打开的巧克力一样让人赏心悦目。我只认出来有紫甘蓝，生菜，萝卜，三文鱼，鳕鱼子什么的东西，至于那些其他的五花八门的调味料佐料除了味增之外全都是初次见面。
“好厉害，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食材。”
“明天起你就得跟我认这些食材，才能够在忙的时候来后厨帮我。”彻先生从冰箱里挑了几样我叫不出名字的食材，放在洗碗槽里示意我帮助他进行清洗“平时的话你就负责上菜还有杂务啊特别是服侍我之类的事情就好了。住的话就跟我住一个房间，不介意吧？”
“是的，完全没有问题。”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如此体面，高级餐馆里的帮佣，就算连住的地方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气派的建筑。
穿着白色围裙的彻先生在对待工作这件事上看来还是和本人的轻浮不同，算的上是十分一丝不苟的了。我站在厨房的面店台旁边帮彻先生清洗蔬菜和大米，虽然这是我最熟悉不过的事情了，但为自己喜欢的人而忙碌着的感觉让我心里总是小鹿乱撞，脸上又飞起一抹红霞。我感觉我这辈子都在今天害羞了，真是不靠谱。
“那你们先忙着，优雅的美少女文学家现在去买点喝的。”织本在彻先生的冰箱里好像看不到自己中意的饮料，对着我们打了声招呼“你们要不要点什么，乌龙茶可以吗？还是要啤酒？”
“我要乌龙茶，非常感谢。”这种时候客气就是假清高，我自然不想让刚认识的朋友对我有所芥蒂。
“帮我买个酒开回来就好，麻烦你了。”
“没问题，那我先出去了。”
短短一天，我就收获到我梦寐以求的东西。我渴求的爱与被爱，还有在我看来珍贵无比的友谊，已经被我牢牢握在手中。我庆幸自己离开的决定，也坚定了自己走下去的信心。
“彻先生。”
“嗯？”
“紫甘蓝要怎么切？”
“像这样。”彻先生握着我的手做示范，温柔的气息在我的鼻尖不停地游走。我享受着这耍了小小心机的甜蜜，但事实上不管是紫甘蓝还是包菜，我切的都还算是整整齐齐。
“你没有在看吗？”
“有，有啊……你不信我切给你看。”我心虚地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用自己平时切菜的方法切成长条。
“我刚刚不是这样切的。”彻先生抬起我的下巴，对着我坏笑“别以为我看不穿你的小心思，接下来我要惩罚你。”
彻先生轻轻吻了我一下。我满脸通红的低着头，认真尝试着他切紫甘蓝的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