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红毛,“一刀堂的老大叫什么名字,就是那个你说的最危险的人,让我们绝不要靠近的男人。”
“怎么会提起他?”红毛疑惑地看我,“你们又遇上他了?”
“没有,只是昨天安居那边死人了,我们早上吃早点出来遇到马警察,他告诉我们人是一刀堂杀的,就是那个男人,但是因为社区居民不配合,他们没办法抓捕一刀堂。”
“哦,这事儿我知道。一刀堂收了保护费,我们这一片都是他们罩着,那几个地痞也是欠收拾,是房地产商派来的吧,会点儿能力,竟然敢逼着住户签合同,让出房产。那住户一通电话,一刀堂来了,那几个地痞还敢硬上,一动手就被砍了。”红毛说,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知道这么多的。
“安居里住的都是些老人了,这一片虽然旧,但总算是不破,还能再住许多年。老人恋旧,少有愿意搬出去的,所以房地产商看中了这片地,想拿下来也不轻松。他们找人来闹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那个马警察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只是稍微跟我们提了跟那几个死人有关的事,让我们小心点,别招惹一刀堂。”我说。
“嗯,别去招惹一刀堂是真的,”红毛点了点头,“那个男人姓林,名字我不知道,不过都叫他‘一刀哥’,一刀堂就是他创的,从前不过是一个街上游手好闲的小混混组织,但是后来越做越大,做些什么就没人知道了。能力觉醒之后,一刀堂更是名声在外了,算是真正成了黑社会的一份子,而且还是地下世界说得上话的那种。”
红毛仰着头想了想,又告诉我,“这个林一刀,除了狠,但真不算是个坏人。”
“都已经狠了,还不坏?你看他动不动就杀人,你自己说的他上次还杀了十几个人!”我想想都会害怕,杀人……杀死自己的同类这种事情,怎么会有人干的出来。其实杀了人的人,大概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吧。
“杀人怎么了?”红毛问。
“这话说的,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是人,就不能杀人!”我说。
“那人杀猪,杀鸡,杀羊,杀狗,跟杀人有什么两样?”
“当然两样,猪狗鸡羊不是人!”
“打住,这个话题不聊,”红毛朝我摆了摆手,“这种话题越聊越死,没有意义。”
“林一刀是杀人,但是他杀的人绝不是什么五好公民。”
“就算是坏人是恶人,也有法律惩罚他们,他出手杀人,就是犯法了。”
我觉得红毛对于我的思想是很不屑的,但是他决定容忍我,正如我觉得他很大程度上不是人,因为他本来就不是,所以他的想法实在是僭越了作为一个“人”的道德的底线。
“可是你们的道德和法律根本就处理不了那些人。”红毛说,“你们生活在地面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地下的世界是怎么样的,所以地上的你看地下的林一刀才会是恶人是坏人。”
“那你看他算是好人?你也是地下的人?”
我知道他的“地上”和“地下”的意思,光影相生,我们身边多的是我们不知道的事。我们有光明和谐的日子过,当然就有人过着沾满鲜血的与死亡打交道的日子。我们走着星光大道,当然就有人走着平凡之路。
“我跟你说了,我不是人。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是神,我想知道什么都行。”红毛撇了撇嘴。
我没再回答他,人都是神了,什么不知道。但是神侍也算是神吗?他是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去修正时间,偏要来我这儿等我。
我俩同时沉默了,刚才的话题有点儿不太愉快,大概是由于观念不同,想法不同。咦?神也有世界观吗?
过了好一阵,红毛估计是发现不说话太尴尬了,他问我,“你想去看看我为什么说林一刀不算是个坏人吗?”
“诶?你不是说让我们离他远点吗。”我问。
“远当然是要远,我是说让你们别去招惹他,不过了解了解他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他是我们联盟里战力第一的人。”红毛说。
“我们去哪儿看?”
“去他砍人的地方。”
“哈?”我吃惊。
这个世上有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人是天生的歌手,这一辈子都为了唱歌而活;有的人是天生的画手,这一辈子都为了画画而活;还有的人,却是天生的杀手,一辈子都为了砍人而活。
红毛说那个提刀的男人,林一刀就是这种人,为了砍人而活的人。
他手上有刀,但是我觉得他人比刀更要锋利。
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带着三个小弟站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对面是一到帮拎着砍刀棍棒的人。
林一刀穿着一件帽衫一条牛仔裤,很寻常的打扮,要不是他手上那柄长刀,他这模样,就是个很寻常的青年人,就像你身边的那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人一样。
他身材痩削,中等身材不算太高,也不矮,站在巷子口,就如同插在那儿的一杆标枪,挺得笔直。
他可是只有四个人,对面少说也有二十个。
红毛领着我站在巷子对面,远远地看着。
“那群人借了他钱,高利贷你懂的,还不上。林一刀说算了,你还本金再加百分之十的利息就行。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因为那人借钱是因为他老娘实在需要一笔医药费,所以林一刀只要他百分之十。但是借钱那人嘴上说着好,再宽限几天,转脸就找了一群打手来,林一刀去催款的弟兄被废了十根手指。”红毛转脸看我,他笑着说,“你说哭着喊着跪着求着为老娘治病借钱的孝子,为什么转脸就成了剁人十指的恶人?”
我没办法回答他,是的,人类灵魂中确实是有很多坏的东西。不到发作时候,绝不会知道。
“所以事情性质变了,林一刀不要他还钱了,要他的命。”红毛笑着,笑得毛骨悚然。
“哦,忘了跟你说,林一刀说了,那人死了,他老娘他帮他养,给她治病。”红毛看着我,“一说一个动不动就砍人的恶人,为什么会要做出这种事情来?你知道养小养老,是这世上最难的事情之一。”
我不知道,所以我还是不说。
“林一刀他是个恶人,但是算不上坏人,真正坏了人心的人。”红毛总结。
这是傍晚,不过冰城纬度高,早黑尽了天,这几天没下雪,地上的雪层早被踩成肮脏的黑色,被光一照,反射出油腻的光泽,滑得不行。
巷子里林一刀他们四个人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没人说话,抽着烟,盯着对面。而对面那群却呼呼喝喝骂着娘,骂了一阵,林一刀把抽完的烟头扔在地上,碾了碾。
“那小子给了你们多少钱?他有钱请你们,没钱还我?”林一刀开口问。他语声真的好听,低沉而有磁性,像是一门低音炮。
那边没人理他,依旧在叫骂。
“算了,我知道跟你们没法好好讲道理。怎么样?单挑还是一起上?”林一刀把那柄长刀插进雪地,双手交叠按在刀柄上,问道。
那边依旧没人理他,不过从人群中走出了一个大汉,真的是大!光头,赤着上身,胸口纹了只狰狞的老虎,一脸凶神恶煞,走两步,胸口两坨肉就晃个不停,那虎头就荡漾起来,像是在睥睨对面的林一刀四人。
我这时候才发现,现在可是零下十几度,他们那些人,有的穿个短褂,有的直接就没穿,林一刀也是只穿了件单薄的帽衫。
他们都不会冷的吗?我扭头看了看红毛。见他和我一样裹在大衣里几乎裹成两个球了,才放心,原来不是我们奇怪。
巷子里,林一刀见到那大汉,轻轻一哼,棱角分明的脸上,挂了个轻蔑的笑容,他朝身后小弟一仰头,他身后三人就走出了一个。林一刀带的三个小弟都是正常人类,没有那个大汉那种巨型的身材。
那小弟走出去,没有停,一路走朝大汉,那大汉双拳一锤,口中大吼着,就朝小弟扑上去。但是那个小弟安安静静一声不响,快跑几步一个侧身就让过大汉,接着只见他手臂横了横,错过大汉之后,他就停下来,甩了甩刚才横出去那只手臂,甩出一溜鲜血,肮脏的黑色的地上,油腻的光晕中一溜血红并不醒目。然后那个大汉前冲几步,瞪着眼睛捧着脖子就倒下了,正好摔在林一刀脚边。
对面的人不骂了,一下,林一刀那个小弟只是横了横手臂,就把那大汉脖子豁开了。
林一刀挥了挥手,“我还以为叫了什么货色,就这种,你们搞定吧。”然后他退了两步,避开大汉脖子里淌出的鲜血。
身后的另外两个小弟冲上去了,那边人开始吼起来,但是吼声明显中气不足,他们怯了。
三个人打二十几个,完全是碾压,基本就是屠杀。
林一刀没了性质,退出了巷子,站到街边路灯下点了根烟。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看他,他抬头朝我们这边瞥了一眼,看见红毛和我的时候他明显愣了一愣。
红毛朝他点了点头,他也朝红毛一扬下巴。
“他似乎很看得起你?”我问红毛。
“他当然看得起我,他看得起拳头硬的人。”红毛笑着说。
“你拳头很硬?”我又问。
“也不算太硬。”红毛笑,“走吧,你也见了,他算不算是坏人?”他说着,转身就走。
“我不知道,但他肯定是个恶人,是个狠人。”我说,我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