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流一言既出,怒海帮上下一时利刃出鞘、长枪在手,已然准备与霸刀盟决战到底。就在此时,只见正中主席台上,那一身黑袍,如竹竿一般的老者竟然飞至擂台之上,赞道:“好刀,好刀啊!“他只夸刀,却不夸人。
“日护法鬼陀先生过奖了,世尊曾多次提到鬼陀先生,赞赏不已。“听得这老者一言,陆九年也起身飞至擂台之上,搭话道。
“哈哈,胜负已经底定,你们霸刀盟和怒海帮这两家都着实有点本事。想不到如今的东武林,能人辈出嘛,我会如实向会长禀告的,到时候要与你们两家共同缔结盟约。“被称为鬼陀先生的老者道,“苏先生,你意下如何?“他不问帮主林斩,却问元老苏海鹏,看来早已对怒海帮中的人事了若指掌。
“甚好、甚好,就依先生你所言。“
这三个场面人物几番对话之间,早已消除了刚才林海流准备率众死战霸刀盟的势头,苏海鹏毕竟有所顾忌,终于还是挥手示意兵器已亮起的门人退下。
眼看着陆九年等人扬长而去,陈通暗恨不已,却无可奈何,回到华江府,立即吩咐手下人道:“即刻放出风声,我要东境武林都知道他陆九年如何如何厉害,倒是虎眼刀狂久未露面,俨然有被其取代之势。“
林斩颇为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咱们替姓陆的宣传做甚?”他再一想,拍下脑袋想明白了,陈通是想让陆九年功高震主引发上官焱猇的猜忌呢。
虽然这一战的风头皆被陆九年与上官云龙盖过,而且自己还连损三名心腹大将,但陈通仔细一算,怒海帮也非全然没有收获。早在五对五决斗之前,霸刀盟就损失了史九龙与何胜两大好手,连秦佰都身受重创。短期之内,上官世家对外征伐的事业必然会延缓,而且还有可能迫使坐镇后方的陆九年走至台前。
再来就是双方实力的摸底,其实霸刀盟中一等一的好手不算多,林海流一人的刀法就能胜过绝大多数,甚至有可能一战久未露面的焱猇。想到这里,陈通就忍不住拍案而起,帮内的几个老东西,且不论自己苦心经营是否为了争权夺利,但所做所为哪一件不是关系到怒海帮的兴衰,甚至是生死存亡。大敌当前的时刻,老家伙们还不能放下身段,要是最后一战,苏海鹏或者三鬼之中任意一人出战,也不至于让上官云龙那么轻易得手。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四怪叟其余三人去办那件事了。
“也罢、也罢…”陈通转念一想,也许会有大收获呢。原来,早在当日围剿秦佰之时,他就有了一个歹毒的想法。那夜,他突然离开战场一个时辰,就是为了一会金标会护法梁雨时,一起商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计划。此刻的霸刀盟分部内,想必是一片欢腾,以陆九年的细致,不可能不预先做下安排,但是…想到这里,陈通终于笑了。
霸刀盟淮域分部之内的确是一片激越之情,原以为会与怒海帮上演决战,但最后能在林斩陈通等人的怒火之下大步离开,也是莫大快事。
“陈通这厮,苦心算计,总想着一边打败我们,反转怒海帮的江湖地位,一边又消减帮内元老的实力,结果呢?损失的都是自己的得力部下,还被以苏海鹏为首的元老派打压。“陆九年道。
“大哥还提这鸟人做甚?喝酒,来喝酒!”时间不过才傍晚,众人已经开喝了。
只有常东景一人还算清醒,请示道:“我已安排了人手轮番执勤。倒是世家那边,一来世尊还不知道我们已经赢下这场对决,拿下漕运保钱大头的事,二来…”
陆九年微微一笑,虎啸山上,他早已做下完全之策。
随着那道石门的开启,之前还嘻嘻笑笑的鲁旦陡然变得认真起来。这个焱猇座下唯一精通铸刀的大弟子,领着郭松与上官恨进了世家守护森严的藏刀库之中,兵器的冰冷感扑面而来。屋子中央有一张横放着的石案,石案上摆满了各种形式的利刀。不过这些刀的刀鞘都是清一色的玄色,想必是故意不让别人一眼分出高低而特意如此的。
郭松暗自数了一下,共有三十六把之多,不禁暗生震骇,忖道:“如若这三十六把刀,当真都是名副其实的宝刀,那可算罗尽天下名刀了。”
鲁旦扬起手来,指着石案旁两行草书道:“知道规矩么?世家入室弟子每隔三年可以来选一把刀。“他这话是说给从未来过的上官恨听的。
郭松及上官恨凝目望去,只见那石案旁侧写道:“凡入此室者,可取利刃一支,只限一次不得重选,世尊留戒。”
说起来,郭松也是许久未曾来过此地了,他虽然有把随身佩戴,早已用惯了的短刀,但身为一个刀客,见到这么多利刃,哪儿有不喜欢之理,当下接口接道:“这边差不多有三十六把,可都是一样锋利么?”
鲁旦回道:“十个指头,伸出都不整齐,何况是钢铁淬炼的利刃了,虽是各有妙用,但等级却不同。不过嘛,这里头的刀,要么是我自己打造的,要么是我花重金挑选来的——“
这两人说话间,上官恨早已按耐不住,过去只用过柴刀与从别人手中抢过的半绣铁刀的他,上前端详起一把把漆黑的宝刀来。
“——只许看,不许摸!“鲁旦喝住他道,“不要光凭眼神,用感受气息来选一把。只要你手指碰到那柄刀,它就属你所有,不能更换了。”
鲁旦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不过,你只要不用手取刀,尽可细心选择一番。”
上官恨转了一圈,在努力找寻,可这一片生冷更有一种透凉的感觉里,他似乎不知究竟如何选择。郭松正要提醒两句,却被鲁旦止住。
“如果不知道到底该选哪一把,那就闭上眼,回想一遍它们的样子。”
上官恨闭上眼,随鲁旦数着“一、二、三”,一边拼命在脑中回想那些刀的样子,再睁开眼的时候,一眼瞧见石案左角,有一条奇短的刀,长不过一尺五六。他上前举手取过,道:“我,就要这把刀。”
郭松见那把刀十分短促,制止道:“师弟,你还是选把长刀吧。”
“不行,他已经摸到刀了,就是那把了。”鲁旦坚定地说,“喂,小子,把刀柄上地套封去了,看看名字。”
上官恨照做了,手按刀柄机簧,呛的一声,抽出短刀,那黑暗的石室之中闪起了一道寒芒,冷森的刀气,使人感觉顿生寒意。
连郭松都不禁嚷道:“好刀啊!好刀啊!”
而鲁旦凝目望去,只见那刀柄之上雕刻着“九绝”二字,不禁失声而呼,道:“九绝天丧刀。”
“怎么了?师兄?”郭松问他道。
“没事,没事,刀已经选好了,你俩赶紧走吧。别忘了欠我一坛好酒的事。”
“一定,一定,哈哈。”郭松又转头对上官恨道,“师弟,还不谢过六师兄,给了你一把如此犀利的宝刀。”
“谢、谢…”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喂,小子,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上、官恨…”这还是他头一次自报姓名,不过也不奇怪,因为之前他并没有名字。
“恨?!”良久之后,站在铁栅栏阴影之中的鲁旦注视着那个缓步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道:“难不成预言是真的?天丧一出,江湖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