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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关于这场比赛,过去好些天了,还有人在说。还有些人,虽然嘴上没有说,可心里却还在想。

说的人,主要是说比赛结果。说比赛时的情景。说米香和七八个小伙子一起站在水边。其中有许明。

宋兰当裁判,宋兰说,预备。比赛的人摆出了跳的样子。

宋兰说开始。大家一齐往水里跳。

都看到了,米香比许明他们,晚跳了一会。好像她是故意的。她不想在起跳上占他们的便宜。

说别人跳下去了,马上把头露出来了。可米香跳下去了,好久没有露出头。

等米香露出头,已经游在小伙子前面了。不过,还相差不大。于是,米香又把头钻进了水里,这一次再出来,米香把小伙子们,已经甩下了好几米了。

大家说,这个比赛,一点儿也不激烈,一点儿悬念也没有。一开始就是米香游在前边,到了后来,就一直是米香游在前边。一点儿也不像比赛,像是一个大人带着一群孩子在跑,大人在前边跑,孩子在后边追,怎么也追不上。

米香游到了水库中间,还往前游,一直游到了很远很远一个小岛上。米香上到了那个小岛上,在上面站了一会。米香站在上面,看起来只是小黑点。可见小岛离水边有多远了。那个小岛,下野地的人,从来没有人上去过。可米香上去了。不但上去了,还回来了。米香往回游时,那些比赛的小伙子,早已经败下阵,已经站到了岸上,看着米香往回游。等米香到了岸边。站在岸边的人,全鼓起了掌。

不过,大家也说。说米香在水里游得是挺快的。可游的姿势说不是什么样子,有点怪里怪气的。说真的不是那么好看。

相比之下。许明这些小伙子,游得没有米香那么快,但那姿势倒好像看起来很好看。尤其是许明,在水里可会变花样了。一会儿像只青蛙那么游,一会儿又像只蝴蝶那么游。还可以躺到水上面,脸朝天向前游。

许明他们游得好看。可大家好像还是爱看米香。

米香在水里游,大家的眼睛在也在水里游,大家把眼球全抠了出来,粘在了米香身上,让米香驮着它们游来游去。

米香游到了水边。米香从水里站起来。

水像瀑布一样从米香的肩头落下,猛地一下没有水的遮掩,穿着紧贴皮肤的游泳衣的米香,像是光着身子一样。光着的身子上有无数的水珠在滚动,滚动在明亮的阳光里,像宝石一样光芒四射。让看到的人,眼睛好像花了一样。却又不肯把眼睛闭上,还要盯着看。

盯着看,还没有看清。知道米香不可能光着身子,可怎么看起来和光着身子一样。没法不想看仔细点。看仔细了,原来是穿着东西。看明白了,没有光着身子。可也怪,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还要看,还更想看。

想看明白了,胸脯上那两个地方,咋会鼓起那么高。又圆又高。看起来鼓起来的是衣服,其实不是衣服,是衣服下身体长出的东西。还有下面从大腿中间穿过的那部分。勒得那么厉害,好像勒进去了。好像那个地方有条缝。不是好像,是真的有一条缝。只是那条缝是什么样子,却一点儿也不让人看到。

有游泳衣遮着,想看明白,就怎么也看不明白了。看不明白,就只能去想。这有点像猜谜语。

游泳衣穿着米香身上,给出了一个谜面。但谜底藏在衣服里面。

猜谜语,是种游戏,猜起来,也挺有意思。只是有些人猜了好久没有猜出来。时间长了,就不猜了,而另有一些人,越是猜不出来,就可能会老去猜想。

比如说老谢。就会老去猜想。

米香和许明比赛游水时,老谢去了。走在路上,宋兰给他说了,让他去看。他就记住了这个事。

那天放羊时,他把羊赶到了水库边上,让羊在草坡上吃草。又对阿黄吆喝一声。让它看着羊。阿黄是老谢的狗。长了一身黄色的毛。老谢就喊他阿黄。阿黄是老谢从小养大,老谢说话,它能听懂。让阿黄看着羊,老谢走到了水库边。

站在了人群里,看米香和许明他们比赛游泳。和别人一样看。却不像别人那么说来说去。老谢只是看。看到米香从水里站出来,老谢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整个表情好像傻了一样。一下子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了。

旁边还有些人不认识米香,问米香是谁,怎么从来没有见过。知道的就会把话接上。说米香老家发大水,受灾了,逃荒跑来的。一说是这么来的,听的人就噢了一声。说,原来是个盲流啊。下野地把那种不是国家派来的,自己跑来的人都叫盲流。

这些话,老谢听到了。老谢真想说,不管咋样来的,只要到了下野地,大家就都是一样的。老谢只是这么想了,没有说。

老谢不想说话,只想看米香从水里站起来的样子。

不光大人来看,连孩子也来看了。

坡儿就来了。

坡儿不知道水库有游泳比赛。他想到别的地方去玩。他的木头手枪已经做好了,他想去找几个孩子打仗。但还没有出门,范女叫住了,让坡儿跟着她走。说水库有游泳比赛。去看看。范女让坡儿去看,不能不去看,不管想看不想看,都得去看。因为,范女是他娘。他要是不听娘的话,娘会骂他,还会揍他。

范女和米香一个班。一个班的人都来了,去给米香加油。再说了,米香和她也挺好,她还给米香改了裤子。裤子已经改好了,放在这里等着米香来拿。

看到米香在水里的样子,坡儿的眼睛也直了。

不过,坡儿的直,和别人的直,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娘一直不让坡儿到水里去玩,说水里是鱼呆的地方,不是人呆的地方。人要到水里,就会被鱼吃掉。坡儿常到水库来背柴禾。可坡儿不下水。坡儿的一辈子才刚刚开始,一点儿也不想那么早让鱼吃掉。可坡儿到了水库边上,总是忍不住要在水边玩。老趴在水边,看在浅水处游来游去的鱼。可一想到娘的话,又会马上从水边逃走,好像逃得慢一些,就会被鱼拖到水里吃掉。

可看到在水里的米香,坡儿不相信娘的话了。谁说人在水里会被鱼吃掉,米香在水里,就没有让鱼吃掉。不但没有让鱼吃掉,还把自己变成了一条鱼。一条让所有鱼儿看见了都会惭愧的鱼。坡儿知道了,能像米香在水里那样,就不会让鱼吃掉了。

米香到了水边,在水边站起来时,米香像太阳一样放射着光芒,站在岸边看的人,眼睛全都照花了。坡儿的眼睛也照花了。同时,还把坡儿的心儿照亮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坡儿的手里握着的那支木头手枪掉在了地上。坡儿低头看了一眼。只是看了一眼,却没有弯腰把它拾起来。他想他以后不会再对木头手枪有兴趣了。

比赛完了,大家往回走。青年们走在一起。米香宋兰还有许明他们一起走着。许明他们输了,可他们并没有不高兴。他们边走边说,像米香这样的,可以去参加真正的游泳赛。比如说,全国比赛世界比赛,说没准米香去比,真能为国争光拿个金牌回来呢。

大家都夸米香,夸得米香有些不好意思。说这算个什么本事,换不来吃,也换不来穿。

米香这么说,大家都说她说得不对。说有了这个本事,至少洪水来了,不会让水淹死。还说,有本事,不管什么本事,总比什么本事都没有要好。只要有本事,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可以用上了。后来发生的一些事,也证明了大家说的这个话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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