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家维在天河区的朋友,已经在张罗如何给他接风。据说他的走马上任,就在这几天。假如现在有人把他跟安莉裸泳的那张照片寄给组织部门,那么他于官场的再上一层楼的愿望,将顷刻破灭。而比这更严重的是,假如有人把这件事捅给新闻媒体,给报纸登出来,哪怕没指名道姓,也会闹得满城风雨。其结果是,不但无法再上一层楼,而且,至少还有十三年之久的官员生涯,将就此彻底完结。
谁会做这种害人事情呢?他明白安莉不会做。一是安莉性情爽朗,不会玩阴谋诡计;二是照片上就有安莉本人,不会自己出自己洋相。蓝天事务所也不会做这种事情,因为它对客户有保密义务,人家出钱叫你调查个人隐私,你把这个隐私捅到社会上去,以后谁还找你,谁还给你生意做?现在只有陈于珊有可能。这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女人,她蒙骗蓝若洪讨好安莉,就为了多弄点钱。
但安莉却拍了胸脯替陈于珊担保,说陈于珊要弄你,早就给你寄匿名信敲诈你了。你是做官的,你考虑的是能不能平安做下去,或幸运升上去,可陈于珊不会考虑这个问题,你升上去当局长,当区长,哪怕当市长,跟她没关系。她才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她想从你身上得好处,就会给你寄这张照片,问你要多少钱,可她至今没这么做。为什么呢?因为至少还有三年时间,她才能完全得到重庆、广州两家内衣店的经营权和所有权。她要敲诈你,能诈你多少钱?怕是不及我给她的一个零头。而且涉嫌违法犯罪,假如事情败露,要给公安局抓,要给法院判刑,得不偿失。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冒这种风险。陈于珊现在活得挺滋润,她没事找死啊?
但丘家维还是不放心。他要跟陈于珊单独见个面。观貌察色是丘家维的特长之一,假如陈于珊要坑他,要断绝他的活路,他不会看不出来。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自己嗅得出危险气息。于是他给陈于珊打电话,问她去不去从化。陈于珊爽快答应,上了他的车,跟他来从化。
接触了才知道,陈于珊跟安莉一样爽气。在车上两个人就一直说个不停,到了酒店客房里,已经像老朋友一样熟稔。两个人一起冲凉,一起上床,一起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这时候,丘家维已完全忘了那张裸泳照片,尽情沉湎于性爱的狂欢中。
陈于珊不但比安莉年轻得多,而且比安莉漂亮得多,是他在这个圈子中碰到的最可人的女子。还是年轻的好,年纪轻才有好皮肤,才哪儿都粉嫩水灵。安莉说她属猪,今年三十五岁,这肯定是胡扯。不过只要没人戳穿这个谎言,谁也不会拒绝这个尤物。其实,定了三十五岁的规定是多此一举,自己给自己找别扭。多几个年轻的进来,增添新鲜血液,这有啥不好?
肚子饿了。
那就吃饭去。
两个人手挽手去餐厅点菜、喝酒、吃饭、聊天。
激情过后,丘家维又想起裸泳照片来。他暗暗告诫自己,你来这里,不是主要跟这个女人做爱,而是要了解清楚她看没看到过那张照片;假如看到过,是不是有印象;假如有印象,是不是已经认出他丘家维就是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假如认出来了,是否打算捅出去;假如要捅出去,是今天就动手杀了她,还是以后雇人朝她下手呢?
就直截了当地问?
就问她找没找过蓝天事务所?
蓝天事务所是不是交给你一沓照片?
我知道那些照片是封到信封里的,可人家封信封之前,你有没有看?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使不得。
做事情总要讲究点方式方法,于是丘家维一面给陈于珊搛菜,一面问她喜不喜欢游泳。陈于珊说,她平生最喜欢的一件事情就是游泳,小时候她的三个哥哥经常带她去长江里游,所以水性好,得过重庆市中学生运动会女子自由泳第一名呢。
“下午我们去山里面水库里游好不好?”丘家维试探道。
“好呀好呀,就是没带游泳衣。”陈于珊说。
“这酒店里就有游泳衣卖。”
“那就吃完饭去买,买了就走,远不远啊?”
一楼商品部不但有游泳衣卖,而且有游泳帽、潜水镜、防晒霜、橡胶蛙蹼等等游泳器具一应俱全。虽然这儿的东西都比较贵,但质地不错,有的有品牌,所以陈于珊乐意掏这个钱。丘家维要替她买,她说不要,怕别人知道了说她搞性交易。丘家维不以为然,谁会知道呢?陈于珊摇摇头,坚持自己掏钱。她说:“即使没人知道,我自己心里也不舒服。”
丘家维原本就害怕给陈于珊买东西,他每月的工资全都打在银行卡上的,银行卡在他老婆手里,他老婆给他的零用钱少得可怜。机关搞阳光工资前,经常有外块拿到手,这游泳衣再贵也买得起,可现在不行了,每花一笔钱都要精打细算,不然容易花光自己的私房钱。幸好陈于珊懂事,也讲规矩,她答应他来从化是有条件的。啥条件?消费AA制。对丘家维而言,这将避免出现捉襟见肘的狼狈,对此喜出望外。
他的桑塔纳再次被打着,又打了冷气,然后出酒店,出县城,朝林木茂盛的山路上走。丘家维心情好,对陈于珊有问必答。好多不该讲的话,全都讲了。刚做了爱,又喝了点酒,不容易兴奋的他,居然口若悬河,变得大大咧咧起来。
“要是安莉知道我这样说她,非杀了我不可。”丘家维说。
“那我回去跟安莉讲。”陈于珊说。
“安莉会认为你这是编谎话使坏。”
“我把你的话全录了音。”
“谅你没这个胆量。”
“我怕你啥?”
“怕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