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1925年春的一天,海风从向风海峡穿来,轻拂着海地岛。一月一次的赛会便在这里的大小城镇举行。
克劳雅是丽泰雅庄园点监工的太太。为这座庄园服务的主要是五六十个在当地被称作“还魂尸”的苦力。
据说他们都是从坟墓里被“还魂”过来的,受着巫师法术的控制。他们白天在甘蔗田、咖啡园里干活,夜晚便睡在一个大窝棚里,男男女女地混杂一起;他们毫无思想,毫无感情,不知道痛苦,也不知道愉悦。他们整天只是默默地干活、干活,拼命地干活;但行动迟缓,手脚乏力,效率极低。这些“还魂尸”,是从邻国多米尼加偷运过来的。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姓啥名谁,没有亲人,形单影只,因此,获得周围许多人的同情。克劳雅太太就是其中的一位。
克劳雅太太平日在庄园里负责为“还魂尸”煮饭、送饭,照料他们的伙食和其它。不过,他们的吃食很简单——是那种没有任何调味的白饭。对他们是不准给肉与盐吃的;因为那样一来,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巫术便会失灵了。
克劳雅太太心地善良,总想为他们做些什么。这一天终于有机会了。一大早,丈夫便在荷包里塞满了钞票,赶着马车自个儿到首都太子港去了。那里的赛会是全国规模最大、最热闹的;他要去那里一饱眼福,玩个痛快。
因此,丈夫走后,克劳雅便将“还魂尸”们唤起床,让他们排好队,带领他们到本地的镇上来赶赛会。
早晨,她拿一种类似香蕉的果实煮了让他们草草吃了;自己也只吃了几片面包,因此在镇上转了一会儿,便觉得饿了。她想他们也一定饿了。于是她让“还魂尸”们在一处树荫下安静地坐着,自己去用商店买了一大袋点心,“吭哧吭哧”地扛回来,给他们一人发一个;自己也吃一个。可是,她不知道这时她已犯了一个大错误;原来那点心是咸的,里面放有食盐。
果然,“还魂尸”们开始噪动起来,一个个发出声音,有了表情,目光也动起来,表现出惊醒、疑惑和惶恐。很快,他们便像炸开锅一样,从树荫下爬起来,四处乱跑。可怜的克劳雅被他们踹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自己眼皮子底下呼啸而去……
1925年,美国作家布鲁克曾来到海地,亲眼目睹到这一幕,回去后用笔记录下这里发生的真实故事。这年,他还到过与海地相邻的多米尼加。在那里的一处桑拿浴池里,他同他的老友洛桑还亲身经历了以下场景:浴池被分隔成一个个的小间,每间都有一名女服务生替客人服务,内容包括按摩、修面、修指甲以及客人随便想到的其它项目。当然,说穿了,这些女服务生其实就相等于现在的“三陪小姐”。
替布鲁克服务的女服务生是一位白人小姐,大约只有十八九岁,一头金发披肩,相貌儿挺清秀,像一尊白瓷人儿一般。她身上罩着一套紧身连衣裤,被热腾腾的蒸汽熏湿得曲线毕露。但她整个人却毫无生气:面部僵硬,看不出任何表情;目光呆滞,连眼珠儿也不转一下;而那双将他从头到脚都拂了个遍的纤纤玉手也是冰冷的、无力的……
布鲁克想:是不是遇上“冰美人”了?这样的不哭不笑,不愠不闹,不言不语的人,居然来服务于客人——此时布鲁克已开始隐隐地恍悟到什么。
“喂!玩够了吧?该走了呀!”此时浴室单间的门被轻轻地敲击着,是隔壁洛桑迦在敲门。
“就走。进来吧!”布鲁克闷闷地说。
门被“扑”地一声掀开了,洛桑迦红光满面地撞进来。在他后面,站着一个黑人姑娘,也是一身曲线毕露的白绸裤,但却显得生气勃勃。
“呀,老兄真有福份呢!”洛桑迦看着布鲁克房间里的这位亭亭玉立的服务生,且是白人姑娘,先便嚷嚷开了。
突然,他又像遭到重量一击般,一下子张大了嘴巴,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她的脸。
“天啦,莫不是撞见鬼了!”他继而用拳头猛击着自己的头。还没有等布鲁克反应过来,他已发疯般地扑上去,从背后一把撕开姑娘的上衣,同时用手拂开姑娘的金发。
这时候,他和布鲁克都同时看到姑娘背上的一个图案——一朵刺制的红玫瑰!
“阿瑟娜!阿瑟娜!你怎么会在这里?”布鲁克猛烈的摇撼着姑娘的双肩。可是姑娘仍然一脸的木然,如同一个木偶一般!
……
此时布鲁克已完全明白了。他将黑人姑娘叫到一边,匆忙地询问了一下,才知道这名叫阿瑟娜的白人姑娘是前不久从波多黎各买来的“还魂尸”。因为是白人,老板用来点缀这家浴室,以吸引客人,特别是黑人富翁。而看着老友那副震惊与痛苦的表情,布鲁克也明白到这个被他唤做“阿瑟娜”的“还魂尸”正是老友才死不久的独生女。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老友在女儿阿瑟娜身上曾刺了一朵红玫瑰。
事情很明显,阿瑟娜是在下葬以后,很快便被人偷偷掘出坟墓,贩到多米尼加为奴的。
那么,“还魂尸”是如何生起的呢?原来,这是从西非加纳直至加勒比海地区,特别是在海地盛行的一种神秘宗教——伏都教巫师所为。当地人讲,巫师们看中了谁,便施法于谁,先让他死,再让他活——但只是肉体的活,灵魂却死了——然后使他为自己服务。巫师所作之法,大致是一种可以遥控的巫咒。有的当地人则另有解释,称“还魂尸”是中了巫师或邪人施放的毒药。这种毒药是从一种荆棘果或山胡椒里提炼出来的。活人中了毒,一打喷嚏,灵魂便从鼻孔里溜了出来,只剩下一副活的没有思想的躯壳而听人摆布。
进入20世纪80年代以后,一位叫戴维斯的美国哈佛大学人种植物学专家在《人种药理学杂志》上撰文说,“还魂尸”是当地土著巫师通过某种强效麻醉剂制出来的。戴维斯曾在海地等地做了9年的实地考察。他说,在海地,花钱从巫师那里买一份毒药来陷害仇人,几乎是半公开的事,这些毒药,都以河豚毒素为主,其微量即可致人于死地。不过,极微量的河豚毒素却能使人有发热和兴奋的快感。在盛行吃河豚鱼的日本,还有因吃河豚中毒“死亡”后,在埋葬时又苏醒的实例。海地等地的巫师在掌握下毒的剂量方面看来堪称“行家里手”了。
戴维斯指出,在加勒比海地区气候炎热的条件下,人们习惯赤足而行,衣着单薄。施法者于是从巫师那里弄到一份毒药,涂在被害者的屋内屋外、桌椅用具及床上,使它渐渐渗入被害者皮肤里、肌体内;心跳因此变慢,脉搏微量,几乎停止了呼吸,造成死亡的假象。当被埋入坟墓后,再将他悄悄挖出来,让他吃一种含有山药和曼陀罗的药剂。这样,受害者虽“活”转来,却处于一种半昏迷的麻醉状态,成为“还魂尸”,被人当做奴隶买卖与使用。
据说,为了避免被人当“还魂尸”,海地等地不少土著人家在埋葬亲属之前,一定先把其喉管割开,或者在心脏位置钉上一枚大铁钉,以免让人搅乱,使死者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