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棚里,一角,一堆麦草上,韩先朴蜷缩着身体躺着。
韩先朴顶替的人叫猪奴儿,猪奴儿不是外号,是名字,唯一的名字。
主家姓邱,有个子弟叫邱志雄,邱志雄是嫡脉,是邱家天骄。邱志雄看中了一个下民女子,收入房中。女子十月怀胎,生下猪奴儿。照例,新生婴儿得验血脉,结果猪奴儿不是邱志雄的种儿。
邱志雄大怒,处死猪奴儿的母亲,更把猪奴儿的母亲家人亲族全都杀了。邱志雄还不解恨,就留下了猪奴儿,与猪为伍。
韩先朴顶替猪奴儿已经一个月了,气味等等方面已与真正的猪奴儿无异。
时间到了,韩先朴起来,去河里洗了个澡,然后向城里赶去。
猪奴儿极为好学,从小到大一直蹭课,渐渐地,人们都习以为常,不嫌他身上的味了。
猪奴儿要是修炼,那是绝对不允许,但其他的,邱家人懒得管,所以猪奴儿过了十二岁,邱家对他的管制大为放松,只要猪奴儿每天与猪为伴、把猪养好就成。
今天有件大事儿,古州湘渝学院的高级教授李博福要来赣凉学院讲课,李博福是数学方面的高级教授。
修炼是最重要的事儿,但不是唯一重要的事儿,世界上重要的事儿还有很多,比如数学,数学是法阵的基础和灵魂,仅凭这一点,数学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
猪奴儿对数学尤其感兴趣,从小就这样,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但也从没有人重视过他。
一路到了阶梯教室,韩先朴驾轻就熟,到了老地方站好,等待李博福到来。
阶梯教室不大,只有二百平米左右,但坎城有资格听李博福讲课人的不多,人远没坐满,但再没坐满,韩先朴也只能听窗根。
一会儿,李博福在赣凉学院高层的陪同下进了阶梯教室。李博福五十多岁,人面乎乎的一团和气,像是个好好先生。
李博福讲的是异面星八数。
讲了一个小时,李博福开始提问,问到第四个问题时,无人举手。
李博福有点失望,他刚要结束提问,忽然,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教授大人,我能回答吗?”
李博福找了半天,终于,他看见了从窗户外伸进来的一只手。袖子烂的不能再烂,李博福奇怪,他向一旁的刘沈图看去。
李博福来赣凉学院讲课是应友人之邀,这个友人就是刘沈图,赣凉学院的数学教授。
刘沈图低声道:“他是个猪倌,很好学,一直来蹭课。”
李博福好奇心大奇,道:“你进来!”
韩先朴没有绕过去走大门,而是爬上了窗台,跳进了阶梯教室。
李博福一点手,道:“到前面来。”
韩先朴一直走到讲台前站定,一躬倒地,道:“教授大人好!”
李博福道:“我问的问题你会?”
韩先朴道:“我会!”
毕竟猪奴儿蹭课有好几年了,认识不认识的都知道,但谁也没正眼瞧过他,现在看到猪奴儿竟然说他会,众人都是极度惊奇。
李博福道:“好,你来。”
韩先朴走上讲台,拿起笔,就在黑板上刷刷点点写了起来。
人人震惊,好一手板书,太漂亮了!
一会儿,韩先朴答完,站到一旁。
李博福惊讶,他继续提问,韩先朴对答如流,最后,李博福拿起笔,在黑板上出了一道题。
韩先朴站在黑板前,沉思半个小时,然后,刷刷点点,一挥而就。
李博福看着黑板,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
好半天,李博福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韩先朴道:“教授大人,我叫猪奴儿。”
李博福道:“我是问你的大名。”
韩先朴道:“教授大人,我没有别的名字,就叫猪奴儿。”
李博福脸色有点不好,他看向刘沈图,刘沈图冲他摇了摇头。
李博福明白了,道:“你一个蹭课的猪倌能答出这些问题,很了不起!”
韩先朴深施一礼,道:“谢谢教授大人。”
李博福道:“去吧。”
讲完课后,散了,李博福和刘沈图单独在一起,李博福道:“老刘,这个猪奴儿是怎么回事?”
刘沈图把事情说了。
沉默片刻,李博福道:“我要带走猪奴儿,能带走吗?”
摇摇头,刘沈图道:“怕是不行。”
李博福沉思。
一会儿,刘沈图又道:“搏福,你想要带走猪奴儿得尽快,邱家可能很快就会注意到今天的事儿。”
李博福点了点头。
―――――
房间的一大半是一排排书架,堆满了各种数学书籍,怕不下有数万本之多。另一小半,散落的书籍到处都是,而最多的是演算纸,看不到一寸地面。
一个疯魔般的邋遢老人一会儿疾走,打磨磨,一会儿又扑到大办公桌上,运笔疾飞,一道道线条,一个个数目字,从笔下流出。
突然,一个异常激动的声音由远而近:“大师、大师、大师……”
声音的制造者刚一踏进门槛,邋遢老人忽然惊醒,然后,声音的制造者就悲剧了,邋遢老人扑过去,根本不管脑袋还是屁股,就是胖揍。
邋遢老人是普通人,又年老力衰,伤害有限。打了一会儿,邋遢老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呼呼喘气。
声音制造者是李博福,虽然被打的鼻青脸肿,但依然激动。邋遢老人不打了,他赶紧过去给邋遢老人捶背,激动地道:“大师,我发现了一个天才,真正的天才啊!”
邋遢老人怒道:“在我面前哪有天才?”
不管邋遢老人发怒,李博福扑到大办公桌上,拿起笔,在演算纸上飞速地写了起来。
一会儿,李博福写完了,他刚要拿给邋遢老人,一转身,却看见邋遢老人就在身边,盯着那张演算纸,目瞪口呆。
“谁做的?”仿佛盯着仇人一样,邋遢老人咬牙切齿地道。
“是天才做的,大师,才十六岁的天才啊!”
忽然,邋遢老人不疯魔了,瞬间恢复正常,他沉声道:“你说说怎么回事?”
李博福道:“大师,我受朋友邀请去坎城讲课,天才来蹭课……”
邋遢老人道:“天才在哪儿?”
李博福道:“还在坎城。”
邋遢老人勃然大怒,瞬间疯魔,薅住李博福的衣领子,怒道:“为什么不把天才带来?”
李博福道:“大师,带不来。”
“带不来?”邋遢老人又瞬间恢复正常,他松开衣领子,道:“为什么?”
李博福道:“大师,天才是别人的奴仆。”
邋遢老人道:“你连一个奴仆都带不回来?”
李博福道:“大师,这个奴仆特殊,邱家不许天才离开。”
把一个牌子甩给李博福,邋遢老人道:“你去,把天才给我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