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距离,这样的时间,这样果决而狠辣的出手,薛河知道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狙杀,自己根本无法挡下这风雷一剑,自己或是几个被凛冽杀意惊醒的兄弟们必然会为这一剑付出足够的代价,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滚向一旁的空地,满是泥水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可以尝试着付出自己重伤的代价来拖住这一剑,给自己的兄弟们争取足够的时间来躲避甚至围困住这个狙杀者,但他并没有,因为他没有把握在这一剑下活下来,或者说是因为他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对人对己都冷酷到了极点的秦军校尉薛河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魏人眼中的死囚犯,是一个刚刚重获自由的普通中年人,他渴望活着,所以面对可能要了自己性命的一剑他只能选择躲避,将几位刚刚从美梦中惊醒的袍泽留在那里,成为待宰的羔羊。
狼狈起身的薛河的瞳孔急剧收缩,明亮的剑光将他微黑的脸照得一片苍白,他低头愕然地看着刺入自己左胸的剑,血液混杂着雨水缓缓地流淌在洁白的剑身上,有一种凄艳的美。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黑色笠帽下的那张俊秀面孔,脸上布满了怨毒和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不明白为何这样一个看起来仍有些青涩的少年对手中的剑有如此恐怖的控制力,他不明白为何对方的目标是自己,一直是自己。
楚天冷漠地撤回手中的剑,面目狰狞的薛河颓然地仰天倒在地上的泥泞里。
他这凝聚了自己全部精神地一剑的目标一直都是薛河,双方信息的不对等让他知道眼前的五人中唯一能真正威胁到自己生命地只有修为已近炼体九重的薛河。一天地等待,算准一切后地雷霆一击务必要将对方斩于剑下,最不济也要让对方失去战斗地能力,因为自己只有一次机会,这是自己面对五名炼体八重修为军中强者的唯一胜机。
达成目标后的楚天并没有出现自己预料中地首次杀人后的茫然或是畏惧,转身静静地看着四个见到这一幕后面露惊惧地猎物。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住着一头野兽,在没有真正的将它释放出来之前,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它到底是匹嗜血的狼,还是一只温顺的狗。上一世的楚天一直以为自己心中住着的是一只喜欢整天摇着尾巴的狗,今天才发现原来它一直是一匹凶狠地狼,只不过曾经伪装成了狗的样子。
风雨中的五人静静地对恃着,四名炼体八重初境与一名炼体九重巅峰境的强者战力相当,此时谁先出手就意味着将自己的破绽暴露在对方的面前,所以双方都极有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对方先犯错。
猎人可以一直等下去,但猎物不能,因为自己的老上司不能等,他们知道薛河的心脏异于常人,穿胸一剑并没有杀死薛河,只是血继续这样流淌下去,薛河必死无疑
所以他们动了
身材最粗壮的那个汉子直直地向着楚天冲了过来,拖在背后的刀锋在泥泞的地上划出一道伤口,荡起无数地雨水。身材最瘦小的那个中年人几个纵跃,找到最近的一个小土丘,弯弓搭箭,纯黑色的箭头上泛起淡黄色的光芒。
与此同时,楚天也动了,他不能等着比粗壮汉子稍慢的两个人冲到他的身后对自己形成合围之势,那时的自己将腹背受敌,还要面对站在高处的箭手时不时射出的索命一箭,只能沦为笼中的困兽,垂死挣扎。
所以他动地更加果决,更加狠厉
黑色笠帽的边缘泛着橙黄,急速切开雨幕斩向站在高处的箭手。面对跳在半空中地壮汉的当头一刀,他跳地更高,冷漠地看着对方的眼睛,然后挥剑向下斜刺。
楚天在赌
你可以一箭射死我,但空中飞舞的笠帽也将切掉你的头颅,你可以一刀将我劈成两半,我的剑也将刺穿你的胸膛和心脏,以我命换你命,刚刚重获自由的你们敢是不敢?
楚天赌赢了,所以搭在弦上的箭射向了笠帽,斩向头颅的刀挡向了剑尖。楚天晃了晃手腕,手中地剑变刺为拍,斜斜地击打在横在壮汉身前的刀身上,“啪”地一声脆响,壮汉像块石头一样砸向楚天本来应该落下的位置。
这一局生与死之间的博弈,说来好似漫长,实际却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所以绕向楚天身后的两人仍是挥刀斩向了空处。待发现落下的竟是自己的同伴,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强行收刀,凌厉的刀锋仍是入肉寸余。粗壮汉子发出一声惨嚎,落地后原本欲向前滚去的身形顿了一顿,所以落下来的楚天刚好一脚踩中他的头颅,将他的脸踩进了地上的淤泥里,刹那间左右各刺一剑,划开强行收刀后体内气息一瞬凝滞地两人的咽喉,剑锋回掠从背后插进了壮汉地心脏。
山雨骤停,第一缕阳光终于照进幽黑的山林,空气中飘荡着地三抹惊心动魄的红与被雨水洗过更显苍翠的绿形成一道妖艳的风景。然而楚天并没有心情欣赏这一风景,因为一支追魂夺命地箭正向他的心脏袭来,泛着黄色光芒的箭头在他的眼中急速放大。
楚天的眼睛越来越亮,他决定再赌一次。一瞬杀三人,看似简单,实际却是算准一切后的孤注一掷,一瞬之间刺出超越自己身体速度极限的三剑已将他的斗气消耗得所剩无几,而对方却还没来得及消耗。一旦这场狙杀演化成一场和一个斗气充盈地箭手之间的丛林追逐战,那么落败的一方一定是已经后继无力的自己,为了将那箭手一举击杀他只能以身做饵,再赌一次。
楚天似乎没有躲避的意思,或者是此时的他根本就无力避开自己的这一箭,所以箭手愣了一下,他似乎看到了箭尖入肉后飞溅的血花,眼中升起了一丝喜悦,一丝复仇后的快意。也是正是因为他愣了这一下,才葬送了自己的生命,未及反应便被楚天猛然掷出的一道电光插进胸口,消耗掉楚天所有剩余斗气的飞剑力道奇大,贯穿箭手的胸口后仍是带着已然生机断绝的尸身向后飞去,将那可怜箭手钉在了身后的一棵巨树上。
斗气耗尽后脸色苍白的楚天右手扶着被那支箭贯穿的左臂,艰难地咧嘴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这危险的买卖咱以后还是能不做就不做,真要是没了小命儿那可亏大了”说罢直挺挺地倒在了泥水里。
无论是猎人还是猎物都没有发现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地两道身影,不知为何二人地衣衫上竟是没有一丝雨水的痕迹。
“大将军,这下你放心了吧,刚刚还怪我拦你,以你地修为等箭尖及胸的那一刻再去救他也不迟啊”老管家望着楚雄笑着说道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嘛,得亏李老哥拦着我,不然撞坏了小天儿的计划,还不知道这小子会怎样怨我呢”楚雄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也不知小少爷是得了哪位高人的指点,另辟蹊径地挨打修炼法让他的修炼速度奇快不说,就连这临敌反应也是如此厉害,竟能瞬息间将对方的必杀之局转为自己的必杀之局,着实惊人,看来老夫亲自出面让那武馆的人配合小少爷的想法还真没错”
“这套炼体之法倒是有些像剑阁的路子,可是近几十年剑阁人才凋零,在中州已经沦为二流宗派,又哪会有这等高人跑到我们这偏远小国来教小天修炼啊”楚雄面露疑惑的说道
“管他是哪里的高人,只要他真心实意地教小天修炼就行了,反正你我二人是断然没这个本事让小天进步如此神速的,想那么多作甚”老管家一把年纪倒是比楚雄还要洒脱些
闻言楚雄微微一愣,随即释然,自嘲地摇头笑道“也对,又他娘的不是儿子娶媳妇,想那么多作甚”
说罢身影一闪来到楚天身前,探指急点几下,止住楚天左臂的血后,将自己的儿子横抱在怀中,化作一道灰影向城内飞掠而去。
老管家缓缓走到箭手尸身旁,随手拔去钉在树上的剑,在最先倒下的薛河身上刺了几剑,彻底断去了他的生机,这才自顾自地摇头笑道:“小姐呀,你留下地这两个男人啥时候能让老头子我不这么操心啊”,说罢身形渐渐由实转虚,消失在山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