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路上一行便是二十余日,这日终于回到了沧州地界。
那丁家镖局在城西一处偏僻的地方,靠街一长砖石房,镖局门前两只张牙怒目的石狮子,里面是二进二出的院子,头院是个大的四合院,足有一亩大小,院子里青砖铺地,靠墙一个木架子,放着一排兵器,刀枪棍棒斧戟剑长兵短器一应俱全,还有几个石碌子,北房是会客的地方,西厢房便是何大魁住的地方,东房住着一位做饭的老妈子,南房门房住着一看门老头,那些伙计们大多本地人,都有自己的家,他们通常是镖局有事召唤,无事便各回各家,后院一分为二,分成两个小院子,东西厢房和北房角落处各有一条走廊通向后院,西后院是于老镖师儿子儿媳的住所。于善仲夫人早逝,他一人独居东后院,于善仲便吩咐何大魁打开西边最靠北面的一间房,让侯小虎住在里面。
何大魁从自己屋里取出一串钥匙,慢悠悠地打开房门,不冷不热地对侯小虎说:“这屋里好久没住人了,屋里有扫帚,脸盆,院里有水井,你自己打些水清洁一下!”
不知为何,他态度突然很是冷淡,说罢扔下侯小虎一人在这里,自己转身离去。
侯小虎口口连连道谢,却是不以为忤,到井边打了一桶水,将屋里上上下下各个角落的灰尘先清扫了出来,然后用布巾蘸水将床上窗户都细细抹了遍,这一忙就到了下午。
这快到天黑了,那何大魁抱过一床旧棉被来,往床上一扔,“这铺盖是以前伙计的,你先将就着吧!”。
侯小虎站在一旁恭敬地说:“谢谢何大哥!”
那何大魁站在屋里,左右看了看,清清嗓子,干咳一声,他对胡小虎道:“小侯,你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我今儿就把咱镖局的规矩给你说一下!你可不要忘记了!”。
侯小虎微微一笑道:“还请何大哥教导!”
那何大魁说:“以后,天天早上起来清扫院子,师父这人非常讨厌脏乱,他和我早上天不亮就起来练武,所以,你天天得起早了扫院子!不能贪睡!”
侯小虎点头应允道:“这个自然使得!”
何大魁道:“不要打岔,我还没说完呢!第二,没事不到到外面乱跑,特别是晚上,咱这大门是早早就落闩的,要是回晚了可没人给你开门,第三到了饭点自己别等人叫,自己往吃饭的地方跑,还有,没事不要到西后院去,那里我都不常去,这大师哥和师嫂在后面住呢!”
侯小虎问了一句:“何师兄还有别的交待么!”
何大魁想了一会,摇摇头道:“暂时就这些,总之做人要勤快,你都记住了!”
侯小虎点点头,道:“都记住了!”
何大魁道:“现在还不到饭点,你去柴堆那里劈些柴去!厨房快没烧的柴了!”
侯小虎坐在柴堆前正劈着柴,看到那于善仲怒气冲冲地从后院出来,大声问何大魁:“你大师兄呢?他又死哪去了!你还不找他去!”
见于善仲大发雷霆。那何大魁吓得一溜烟地跑出去了,只见得于善仲在院子不停地走来走去,嘴里不住地叫骂咆哮:“这小免崽子,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过了一会,何大魁一个人回来了,他见到于善仲,低头小声道:“师父,师哥常去的酒楼,赌坊,我都去过了,没找到他人!”
于善仲问道:“还有窑子呢!去了没有?”
何大魁讪讪道:“去过了,也没有看到他人!”,于善仲一甩袖子,阴着脸回房了。
这时,那厨娘过来问何大魁道:“何师父,饭做好了,你们什么时候开饭?”
何大魁一瞪眼,道:“你不看这里正乱么!”,厨娘慌忙退了下去。
侯小虎一个人坐在那里就一个劲地劈柴,一大堆柴叫他劈得剩了没多少,大约是耗力太多,一会儿工夫肚子就咕咕地叫起来,可没人通知开饭,他只好强忍着饥饿,时间一长,头就有点晕,过了不知多久,于善仲出来了,大声叫那厨娘:“陈妈,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通知开饭!”
那厨娘急忙从厨房奔出来,揉着发昏的双眼,问道:“不是还要等大少爷么!”
于善仲道:“不等了,你盛好饭给少夫人送一份,再给我送一份,教大家都吃饭罢!”。
这晚饭后,侯小虎洗漱完毕,因一路劳顿再加上到了于府就一直没停下来过,这困乏劲说上就上来了,人躺在床上马上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突然听到房门“吱”地被人推开,一个黑影蹑手蹑脚走了进来,侯小虎“哗”地坐起来了,那人见床上突然坐起个黑影,吓了一跳,啪地一声,手里有个东西掉到地上。
“你是谁!”两人同时问道。
那人将火折燃亮,他的样子顿时映入侯小虎眼睛,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身材高大,长相极是英俊,身上穿着一身紫底银花的绸袍,他看到侯小虎,奇道:“你是谁啊!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爹爹呢!”,说罢,拍了拍胸口,显得惊魂未定。
侯小虎疑道:“你是于少爷?”
那人眼睛滴溜溜地在屋子里乱扫,道:“新面孔啊!你是新来的?”
侯小虎恭敬地说:“是的,我叫侯小虎!”
那人在椅子上一坐,道:“怪不得呢!“,
侯小虎奇道:“少爷,这晚了你不去睡,来我房干什么?”
那英俊青年脸上略显尴尬,“这不回晚了么,教她给关在外面了!”
侯小虎哦一声,突然说:“要不你就睡在我这里!我到别处将就一下”
那青年一撇嘴,“你这床上难闻死了,我才不睡呢!”
一时间侯小虎也无话可说,两人无聊地对视着,那人突然眼睛一亮,道:“你会推牌九么?起来陪我耍几把!”,说罢,从怀里摸出一副乌亮的牌九牌放在桌上。
侯小虎摇摇头..
那人又道:“掷骰子呢!”,从袖中又抖出几颗骰子来,侯小虎不禁暗然好笑,瞧他这架式,身上还不知装有多少赌具,他歉然道:“少爷,这个我也不会!”
那青年急道:“那猜铜钱的阴阳面,这个总会罢!输了我照给你,赢了不要你赔,就陪我玩玩得了!”
侯小虎摇摇头道:“明天我一大早还要起来呢!”
那人有些悻悻然,眼睛一翻,给了侯小虎一个白眼,“也是个无趣的人!算了,你睡你的,我自个跟自己玩!”
侯小虎躺在床上,听得他一个人在那自娱自乐,“豹子,通杀,哈哈,拿钱来!”,“我日,怎么是个天高九?”,接着又摇一把,“哈哈,你是地高九,我正好压着你!给钱!”,只见得他左手的银子跑到右手,又从右手跑到左手,一个人玩得甚是不亦乐乎。
第二天起来时,已不见那人踪影,侯小虎将院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当他扫完大门外回来时,这时见那于善仲和何大魁俱是一身劲装,在院子里已开始晨练,何大魁吸了一口气,双腿一蹲,在那扎起了马步,于善仲却打了一套长拳,只见他腾闪躲挪劈推挂砍,虽然年纪老大,身形极是敏捷,这套拳教他使得是虎虎生风,一套七十二路长拳如疾风暴雨般打完收式,仍然面色不改,侯小虎不禁暗暗称好,那于善仲见侯小虎停驻观看得入迷,微微一笑:“你也识拳么!”
侯小虎一躬身,“小子以前跟着家兄也曾练过一两年粗把式!”。
于善仲道声哦,这个却是未曾料及,他饶有兴趣的说:“你会些什么?”
侯小虎腼腆地说:“燕青拳,太祖长拳,谭腿什么的,都学过一招半式!”
于善仲道:“那都是外家拳了!算不得上乘武功,会使兵器么?”
侯小虎道:“小可用刀!”
听得他此言,于善仲呆了一下,淡淡道:刀是百兵之祖,也最常见,这上至军伍士卒公门衙役,下至贩夫走卒平头百姓,都是用刀居多,但真正能用得好的,江湖上绝然没几个人,我这门里,都是使剑的.”
侯小虎见他突地怅怔不喜,却是不明所以然,只得随口应声,只听得于善仲道:“既然你也会,那以后就跟着我们一起练好了,以后押货行镖,不会点武功是不行的!”
那于善仲不再理他,那边何大魁站桩已毕,正在那里打拳,他转身去指点何大魁去了。
侯小虎愣了一会,便去井边提水,提够两桶,便担向厨房,注入水缸,那水缸甚大,担了六七担也不见满,他正在用力转水井绞盘时,听到背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朝他走来,接着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袭了过来,那人走到他背后,轻声说:”小兄弟,麻烦你给我打点水!”。
侯小虎一转身,眼见那是个二十六七的少妇端着一个洗衣盆正静站在他背后,他不敢直视,慌忙道:“好!”,低头绞起来。
那边何大魁看到这女子,连忙跑了过来,陪笑着问:“师嫂,要用水么!我来替你打!”,他不由分说,一把夺过侯小虎手中的绞盘,卖力摇了起来。
侯小虎往边上一闪,这才看清那女子长相,一张俏丽的瓜子脸,白里透红,两道柳叶眉如弯月一般,下面一双明亮般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下一张红润润的小嘴,她身着青衣长裙,尽现婀娜的身姿,只是眉宇之间有一丝淡淡的忧愁,眼睛盯着前方看,心思仿佛不在这儿似的,何大魁接过她水中脸盆时,她也没反应,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何大魁正提着桶小心翼翼地往盆里倒水,那边于善仲大声问道:“阿巧,耀宗呢!”
那少妇仍在想心事,没听到于善仲的问话,何大魁小声道:“师嫂,师父叫你呢!”
她这才惊醒,嘴里哦了一声,转脸对于善仲道:“他在屋里睡觉呢!”
于善仲听了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自顾自地去举石碌子了。那少妇端起盆要走,何大魁急忙着:“师嫂,我帮你端!”
那少妇淡淡道:“不用!”,路过侯小虎身边,朝他徽徽一颔首,便若弱柳扶风般摇曳而去。
晌午时分,太阳火辣辣的,屋里太热,侯小虎也躲侯小虎也躲在院子里的树荫下,这时听得咣咣咣有人敲门,那门房老王刚移开门闩,,便有几个人将门推开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一名白面矮胖子,双目在院子里扫了一遍,面色极为不善,只听得他开口叫道:“于耀宗呢!他人在哪儿!”
侯小虎迎了上去,“请问你们有事么!”
那人仰面朝天看也不看他,鼻孔哼了一声,“于耀宗在哪儿!教他别躲躲藏藏的,这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躲起来就可以赖掉帐么?识相点,还是早点出来!“